“曉薇，”他歎了口氣，換上了一副語重心長、卻又隱隱帶著責備的口吻，這是他準備好的“第二句話”，“我最近真的很忙，公司有幾個大項目在關鍵階段，你應該知道。就算……就算這是真的，你確定要在這種場合，用這種方式來談？你不能懂事一點嗎？”
“懂事？”曉薇像是被這個詞狠狠刺傷了，她踉蹌了一下，臉色慘白如紙，“查攀安，你告訴我，什麼叫懂事？是假裝什麼都沒發生，自己偷偷去處理掉，然後繼續當你口中那個‘懂事’的前女友嗎？”
她的質問帶著哭腔，在空曠的影廳裡回蕩，甚至壓過了電影裡男女主角重逢的喜悅音樂。
周圍零星的幾個觀眾已經被這邊的動靜徹底吸引，紛紛投來好奇、探究，甚至是不滿的目光。
查攀安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討厭失控，討厭成為彆人眼中的鬨劇主角。
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祭出他擺脫麻煩的“終極武器”——那句萬能的金句“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順便再把責任推卸一下，暗示曉薇是不是和彆人有了孩子想來訛他。
一直冷眼旁觀的藍月，卻在此刻發出了一個短促而尖銳的冷笑。
“嗬，忙？”她抬起手，指尖夾著一個最新款的智能手機，屏幕已經解鎖亮起，“查總日理萬機，我們當然知道。忙著在‘鉑瑞酒店’1808套房安撫因為‘隻是妹妹’而鬨情緒的莉莉安？還是忙著在‘天際線’酒吧，給你的新‘獵物’，那位財經頻道的主播，描繪你們查氏集團的宏偉藍圖？”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點。
一段清晰的錄音流淌出來，雖然不是特彆響亮，卻足以讓近處的查攀安和莫勝男聽得一清二楚。
那是查攀安的聲音，帶著他特有的、那種哄騙女人時溫柔又帶著一絲痞氣的語調：“……寶貝，彆鬨。她真的隻是我一個遠房表妹，家裡托我照顧一下，我對她能有什麼想法？我心裡隻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等我忙完這個並購案，就帶你去馬爾代夫，嗯？”
緊接著，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嬌嗲而熟悉，正是他上周才搞定的那個小模特。
然後是查攀安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卻截然不同，帶著明顯的不耐和敷衍：“……行了行了，知道了，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我跟她真的沒什麼，就是普通朋友吃個飯……”
兩段錄音，無縫銜接，將他那套翻來覆去使用的說辭，赤裸裸地、重疊地呈現在這裡，形成了最辛辣、最直接的諷刺。
查攀安臉上的從容和傲慢，瞬間凝固，然後像劣質的牆皮一樣，一塊塊剝落，露出底下難堪的青白。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轟”的一下衝上了頭頂，耳邊嗡嗡作響。她們竟然錄音？！她們怎麼敢？！
“藍月！你他媽什麼意思？！”他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動作之大，差點掀翻了旁邊的可樂杯。
他指著藍月，手指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聲音也失去了之前的鎮定，帶上了氣急敗壞的嘶啞，“跟蹤？偷錄？你知不知道這是侵犯隱私？！我可以告你！”
他試圖用音量和高高在上的法律名詞來壓製對方，重新奪回掌控權。
藍月卻絲毫不為所動，她甚至往前又逼近了一步，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冰冷而美麗的眼睛，那裡麵沒有一絲一毫舊日的情意，隻有徹骨的恨意和一種……近乎審判的冷靜。
“告我？可以啊，查攀安。等你先跟這滿廳的觀眾，解釋清楚你手腕上那個紋身，到底有幾個‘唯一真愛’的姐妹款，再說吧！”
紋身？查攀安下意識地摸向自己左手手腕內側。
那裡，皮膚之下，藏著一個精巧的、纏繞的藤蔓圖案的紋身，是他某個心血來潮的下午，哄著當時還是他“唯一”的藍月一起去紋的。
他記得，藍月手腕上，有一個類似的。
他的心徹底亂了。這些女人，她們到底知道了多少？她們想乾什麼？！
就在他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找出一個能同時擺平眼前這三個女人的說辭，甚至開始考慮是否要用強硬的姿態直接離開時——
一直沉默地坐在他身邊，扮演著“現女友”角色的莫勝男，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的動作不疾不徐，與查攀安的暴怒、曉薇的悲慟、藍月的冰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查攀安混雜著驚愕、疑惑，和一絲微弱期盼的目光中——他期盼著莫勝男能站在他這邊，以她那種乾脆利落的風格，幫他嗬斥走這兩個“瘋女人”——莫勝男卻並沒有看他，也沒有看曉薇和藍月。
她隻是轉過身，平靜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影廳那扇厚重的、隔音良好的雙開大門。
“勝男？”查攀安忍不住喊了一聲，聲音裡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惶惑。
莫勝男腳步未停，也沒有回頭。
在查攀安，以及曉薇、藍月共同的注視下，她伸出手，不是去拉門把手，而是……猛地將門邊一個不顯眼的金屬插銷，“哢噠”一聲，徹底推入了鎖槽！
那一聲清脆的“哢噠”，在突然變得異常安靜的影廳裡，不啻於一道驚雷！
電影恰好在此時進入了一個短暫的靜默場景，背景音樂和對話都消失了。整個空間裡，隻剩下空調係統低沉的運轉聲，和幾個人粗重不一的呼吸。
查攀安臉上的血色，在這一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他眼睜睜看著莫勝男完成這個動作，然後緩緩轉過身，麵對著他。
她臉上那種他熟悉的、帶著些許英氣和順從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冰冷的、帶著某種洞悉一切甚至……一絲憐憫的平靜。
她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個……落入網中的獵物。
“攀安，”莫勝男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刺破了影廳裡最後一絲虛假的平靜，“遊戲，到此為止了。”
查攀安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遊戲？什麼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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