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大樓那扇平日裡人來人往的玻璃大門,
此刻在李涅眼中,卻像是一幅被潑滿了濃稠墨汁的拙劣畫作,死死地封住了所有的希望。
門外的世界,並非熟悉的醫院前廣場,路燈或是更遠處城市的霓虹。
隻有一片沉甸甸,仿佛具有實質的昏暗。
那昏暗濃鬱得化不開,像是一種貪婪吞噬一切的“存在”。
它無聲地蠕動著,將一切光線,聲音乃至空間都吞沒其中。
幸存下來的幾人,此刻緊緊簇擁在李涅身後,
彼此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呼吸急促而濕熱,
恐懼像粘稠的膠水將他們暫時粘合在這個以李涅為核心的脆弱集體裡。
他們剛剛在大廳中了解了掐人鬼的殺人規律,
如今抵達這個理論上應該是出口的地方,迎接他們的卻是無法離開的絕望。
“出口…出口被堵住了!”
一名年輕的護工顫聲喊道,聲音裡帶著哭腔。
“不是堵住,”
李涅的聲音冰冷得像手術刀,
“是被覆蓋了,我們無法通過正常的途徑,離開厲鬼的鬼蜮。”
他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門外的區域,胸腔內的鬼心臟緩慢而無聲地搏動著,
這包裹著大門的昏暗給他的壓迫感,遠比走廊裡那些遊蕩的鬼奴要恐怖得多。
在內心衡量著,
“要不要使用鬼心臟試試,能不能出去?
王慶應該就是使用鬼心臟的鬼蜮從清河村逃出來的,
那我應該也可以。”
還沒等他作出決定,這短暫的死寂被猛地打破。
“不——!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陳護士突然大聲喊叫著,
這個在隊伍裡一直顯得最為驚恐,精神已處於崩潰邊緣的那個年輕女孩,
她一直強撐的理智之弦終於徹底崩斷。
麵對無法離開的絕望,她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尖叫,雙眼完全被恐懼吞噬,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猛地推開身邊試圖拉住她的另一名護士,不顧一切地撞開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門,
一頭紮進了門外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之中。
“小陳!回來!”有人驚駭欲絕地大喊。
但呼喊聲戛然而止。
陳護士的身影在闖入黑暗的瞬間,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墨池,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緊接著,那片黑暗中傳來一聲極其短暫,微弱到幾乎錯覺的“哢嚓”聲,
像是某種脆弱的東西被輕易地碾碎了,
伴隨著一聲“滾碌碌”的聲音,
隻見,一顆滿臉上都是驚恐表情的,長有長發的人頭從中滾了出來,
正是陳護士,那空洞的眼神中還殘留著對生的渴望,
然後,一切重歸死寂,
大門處的昏暗鬼蜮依舊在那裡,無聲地蠕動,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幸存者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無需任何解釋,現實已經血淋淋地攤開在他們麵前——這條路,不通。
強行突破,就是瞬間的死亡。
“死…死了…”有人癱軟在地,失神地喃喃自語。
絕望如同瘟疫般在剩下幾個人中間蔓延開來,抽乾了他們最後一絲力氣。
連哭泣都變得有氣無力。
就在這時,隊伍裡那個一直比較沉默,穿著沾滿灰塵工裝的裝修工,忽然揉了揉眼睛,
死死盯著門外的黑暗,又猛地回頭看向他們來時的方向,
臉上浮現出極度的困惑和更深的不安。
“不對…大家,有點不對!”
他聲音乾澀,帶著一種發現更恐怖真相的顫抖,
“這黑…這片鬼地方,它…它好像在動?!”
李涅眉頭驟然鎖緊:“動?說清楚!”
“不是那種晃動,是…是範圍!”
裝修工艱難地比劃著,試圖表達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我們剛才從樓上下來的時候,
我記得透過那邊走廊的窗戶,還能模模糊糊看到對麵住院大樓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