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一本書斜斜地插在整齊排列的書列之中,顯得格外突兀。
它很厚,封麵是某種深得近乎發黑的皮革材質,沒有任何燙金或壓花的書名。書脊上,貼著一個白色的標簽。
標簽上,清晰地印著三個數字:000317。
艾文的呼吸驟然停止。
時間仿佛被凍結了。血液瞬間從四肢百骸倒流回心臟,又在下一瞬猛烈地泵向全身,帶來一陣強烈的眩暈和耳鳴。寒意!那並非來自圖書館的冷氣,而是從骨髓深處、從靈魂深處猛然炸開的、純粹的、凍結一切的寒意!它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順著脊椎瘋狂地向上爬行,瞬間蔓延至頭頂,又竄向每一根指尖和腳趾。
不要尋找編號以“000”開頭的書籍……若看到此類書籍,不要觸碰,馬上告知圖書管理員!
校規第三條的文字,如同燒紅的烙鐵,帶著灼熱的警告和冰冷的恐懼,狠狠地燙印在他的視網膜上,蓋過了那三個簡單卻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數字。
他死死地盯著那本書。深黑色的封麵在陰影裡像一塊凝固的汙跡,又像一個通往深淵的洞口。那三個“0”組成的編號,此刻在他眼中扭曲、放大,仿佛擁有了生命,正無聲地嘲笑著他,誘惑著他。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寒感包裹著他,仿佛那本書本身就散發著一種無形的、令人作嘔的邪惡氣息。他甚至產生了一種幻覺,那深色的皮革封麵似乎在極其緩慢地……蠕動?像某種生物的皮膚。
不能看!不能碰!快離開!
求生的本能像警鈴一樣在他腦中瘋狂尖嘯,壓倒了所有好奇和探究的欲望。他猛地後退一步,腳跟撞在後麵的書架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他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移開目光,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幾乎要衝破肋骨。他強迫自己轉身,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鏽的機器人,隻想立刻逃離這條書架通道。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出現在通道口的光影交界處。
那是一個穿著深藍色工作服的女人,約莫四十多歲,身材瘦削,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一絲不苟的發髻。她胸前彆著一個金屬小牌:圖書管理員。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此刻正靜靜地注視著艾文,或者說,注視著他剛才目光聚焦的方向——那個放著000書籍的角落。
艾文看到她,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他幾乎是踉蹌著衝到管理員麵前,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而乾澀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老…老師!那…那邊!最裡麵那個書架下麵…有本書!編號…000開頭的!”
他語無倫次,手指顫抖地指向那條幽深的通道儘頭。
管理員平靜無波的眼神在聽到“000”這個詞的瞬間,幾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那潭死水般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但轉瞬即逝,快得讓艾文幾乎以為是錯覺。她沒有看艾文,甚至沒有發出任何疑問,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動作輕得幾乎難以察覺。然後,她邁開步子,腳步無聲,像一道藍色的影子,徑直朝著艾文所指的方向走去。她的目標異常明確。
艾文站在原地,渾身僵硬,手腳冰涼。他不敢跟過去,卻又無法移開視線。他死死盯著管理員的背影,看著她在那本000書籍前停下,蹲下身。她伸出的手,戴著一副薄薄的白色棉布手套。她的動作異常小心,帶著一種近乎神聖的謹慎,仿佛那不是一本書,而是一塊隨時可能引爆的不穩定炸藥,或者一件沾滿了致命瘟疫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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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尖在即將觸碰到那深黑色封麵的前一刻,極其短暫地停頓了零點幾秒。艾文的心跳也隨之漏了一拍。然後,她穩穩地捏住了書脊的邊緣,極其緩慢、極其平穩地將那本書從書架上抽了出來。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書被抽出的瞬間,艾文仿佛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似乎極其輕微地扭曲了一下,光線也似乎黯淡了一瞬。一股更濃重的、混合著舊紙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鐵鏽又帶著腐朽甜膩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他胃裡一陣翻湧。
管理員雙手捧著那本厚重的、深黑色的書,像捧著一個極度危險的祭品。她沒有低頭看它一眼,隻是捧著它,轉身,沿著來時的通道,一步步地往回走。她的腳步依舊無聲,背脊挺得筆直,但艾文卻敏銳地捕捉到她緊抿的嘴唇,和那看似平靜無波的眼神深處,壓抑到極致的凝重。她走過艾文身邊時,帶起一陣微弱的氣流,那氣流裡裹挾著那本書散發出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氣息。
艾文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給她讓開道路。管理員沒有看他,也沒有任何表示,隻是徑直走向圖書館大廳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裡有一扇厚重的、漆成和牆壁幾乎同色的深灰色鐵門。門看起來很舊,邊緣有些掉漆,上麵沒有任何標識,隻安裝著一個異常堅固、閃著金屬冷光的轉盤式門鎖。
管理員走到門前,一手依舊穩穩地捧著那本000書籍,另一隻手從腰間一大串鑰匙中,精準地挑出了一把。那鑰匙的齒形看起來非常複雜,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光。她將鑰匙插入鎖孔,手腕用力,轉動。鎖芯內部傳來沉重的、金屬摩擦的“哢噠…哢噠…”聲,在寂靜的圖書館裡顯得格外清晰、刺耳,仿佛開啟的是地獄之門。
“吱嘎——”
沉重的鐵門被拉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一股比圖書館內更冰冷、更潮濕、帶著濃重土腥味和黴菌氣息的寒風猛地從門縫裡湧出,吹動了管理員鬢角的碎發,也吹得艾文渾身汗毛倒豎。那風裡似乎還夾雜著一種極其微弱、若有若無的、像是無數人在遙遠地底深處嗚咽的聲音。
管理員毫不猶豫地側身閃入門後的黑暗之中。艾文隻來得及驚鴻一瞥——門後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狹窄陡峭的水泥台階,台階儘頭淹沒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裡。那黑暗仿佛有實質,粘稠而冰冷,貪婪地吞噬著門口透入的微弱光線。管理員的身影瞬間被那黑暗吞沒,隻剩下她手中那本深黑色的書,在沒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刹那,書脊上那“000317”的白色標簽,如同黑暗中一隻慘白的眼睛,冰冷地、怨毒地瞥了艾文一眼。
“砰!”
沉重的鐵門被迅速地從裡麵關上、落鎖。那一聲悶響,如同敲在艾文的心口,震得他靈魂都在顫抖。那冰冷的、混雜著地底深處腐朽氣息的風,似乎還在他身邊盤旋。
圖書館恢複了死寂。慘白的光柱裡,塵埃依舊在無聲飛舞。
艾文站在原地,如同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後背的t恤,冰冷地貼在皮膚上。目睹的一切——管理員那如臨大敵的謹慎,那扇通往未知地底的鐵門,那黑暗中最後瞥來的“眼睛”,還有那鎖門的一聲悶響——都像冰冷的鐵錘,一記記砸碎了他之前殘留的任何一絲僥幸。
規則是真的。那本書……那000開頭的書籍……是絕對的、不可觸碰的、極度危險的存在!它被鎖進了地底深處。那裡有什麼?那管理員……她每次處理這樣的書時,都是這樣嗎?她臉上的那種凝重……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比剛才直麵那本書時更甚。他隻想立刻離開這個圖書館,離開這片充斥著詭異書籍和冰冷鐵門的空間。他踉蹌著轉過身,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朝著圖書館的大門方向跑去,腳步在空曠寂靜的大廳裡發出慌亂的回響。
衝出圖書館大門,外麵走廊相對明亮的光線讓他稍微喘了口氣,但心臟依舊在胸腔裡瘋狂撞擊。他扶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著氣,隻想快點回到二樓的教室,那個此刻在他心中唯一能提供些許虛假安全感的方寸之地。他跌跌撞撞地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就在他走到樓梯下方,右腳剛剛踏上第一級台階時——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感毫無征兆地從左側襲來。那並非物理意義上的低溫,而是一種更陰森、更惡毒的寒意,仿佛能凍結血液和靈魂。艾文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他猛地扭頭,看向左側——那是通往更高樓層的樓梯轉折平台的方向。
在平台上方,那本應是通往三樓樓梯起始的地方,光線似乎發生了詭異的扭曲。牆壁的灰白色塗料和樓梯扶手的深綠色油漆,在視線的邊緣模糊、融化,如同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屏幕。就在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一段額外的階梯,憑空浮現出來!
那階梯向上延伸,沒入樓梯井上方更加濃重的陰影裡。它看起來極其破敗、腐朽。原本應該是水泥的台階表麵布滿了深色的、濕漉漉的汙漬,像是乾涸了無數次的血跡,又像是某種粘稠生物爬行留下的痕跡。幾級台階甚至已經斷裂、塌陷,露出下麵黑黢黢的空洞。鐵質的扶手扭曲變形,裹著一層厚厚的、油膩的黑色鏽垢,像腐爛發黑的骨頭。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內臟腐爛的甜腥味、以及某種陳年積水的腥臊和刺鼻的黴菌氣息——如同實質的、粘稠的浪潮,猛地從那憑空出現的階梯上洶湧撲來,瞬間灌滿了艾文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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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層!
學校的教學樓隻有五層,不存在第六層。若你在樓道中發現了通往第六層的樓梯,不要上去,立刻返回自己的教室並緊閉門窗!
校規第二條的文字,帶著灼熱的、瀕死般的警告,瞬間點燃了他所有的神經!
“呃……”艾文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被極度恐懼扼住的嗚咽。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求生的本能像燒紅的烙鐵,在意識中瘋狂尖叫:跑!快跑!回教室!關門!
他根本不敢再看第二眼那散發著地獄氣息的階梯。他用儘全身力氣,猛地轉過身,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而差點失去平衡摔倒。他像一顆被恐懼發射出去的炮彈,朝著二樓的走廊、朝著高二3)班教室的方向,亡命狂奔!
“砰!”教室門被他用肩膀狠狠撞開,又在他衝進去的瞬間,被他用儘全身力氣猛地甩上!
巨大的撞擊聲在教室裡回蕩,蓋過了講台上劉老師講課的聲音,也驚得全班同學齊刷刷地回過頭,幾十道驚愕、疑惑、甚至帶著點不滿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門口扶著門框、臉色慘白如紙、胸膛劇烈起伏、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的艾文身上。
“艾文同學?你怎麼回事?上課時間……”劉老師放下粉筆,眉頭緊鎖,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和嚴厲。
艾文根本顧不上解釋。他背靠著冰冷的、厚重的教室門板,仿佛那是隔絕外麵恐怖世界的唯一屏障。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肺部火燒火燎地疼痛,心臟狂跳得像是要炸開。冷汗順著額角和鬢角瘋狂地往下淌,模糊了他的視線。
“門……鎖……”他艱難地從齒縫裡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顫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般的絕望,“鎖門……快!”
他的目光死死地、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哀求,投向講台上臉色不虞的劉老師。
劉老師看著艾文那明顯極度不正常的狀態——慘白的臉,驚恐到扭曲的表情,劇烈顫抖的身體,還有那嘶啞絕望的“鎖門”喊叫——他臉上的不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沒有再追問,甚至沒有猶豫,立刻快步走下講台,幾步就跨到了教室門口。
“哢噠!”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的聲響。門鎖被劉老師乾脆利落地從裡麵鎖上了。
這聲鎖響,如同給緊繃到極限的弦稍稍鬆了一下。艾文靠著門板的身體微微晃了晃,脫力般地滑下來一點,但雙手依舊死死地抵著門板,仿佛要用身體堵住任何可能的縫隙。他閉上眼睛,胸膛依舊劇烈起伏,但那種瀕臨崩潰的窒息感,終於因為這扇被鎖上的門,而得到了一絲微不足道的緩解。
“好了,艾文同學,你先回座位。”劉老師的聲音放低了些,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平靜,試圖安撫,“可能有點低血糖,彆緊張。”他拍了拍艾文的肩膀,那觸感隔著薄薄的t恤傳來,帶著一種生硬的安撫意味。
艾文睜開眼,勉強點了點頭。他能感覺到全班同學的目光依舊黏在自己身上,充滿了好奇、探究和一絲絲看熱鬨的意味。他不敢看任何人,低著頭,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腳步虛浮地、踉蹌著走向自己的座位。每一步都感覺踩在棉花上,周圍同學的竊竊私語聲像隔著一層水傳來,模糊不清。
他跌坐在椅子上,冰涼的塑料椅麵也無法驅散他體內的寒意。他雙手緊緊抓住桌沿,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地衝刷著他脆弱的神經。那000書籍如同深淵般的封麵,那管理員消失在黑暗地底的身影,那憑空出現的、散發著地獄惡臭的第六層階梯……一幕幕畫麵在他腦中瘋狂閃回、放大、扭曲。
他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厚重的教室門。那是他此刻唯一的屏障。
就在他驚魂未定,試圖平複呼吸,強迫自己忽略周圍探究的目光時——
“嘶啦……”
一個聲音,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地穿透了門板,鑽進了他的耳朵。
那是指甲!是某種堅硬、尖銳的東西,在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滯澀感,刮擦著教室門板外麵油漆表麵的聲音!
“嘶啦……嘶啦……”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惡意和冰冷。它不疾不徐,像是在悠閒地試探,又像是在宣告某種存在的降臨。
艾文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他猛地抬起頭,瞳孔因為極度的驚駭而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死死地、死死地釘在那扇剛剛鎖好的教室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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