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在沙發上沉沉睡去,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艾文將毯子蓋在她身上,動作僵硬卻慎重。他退到窗邊,城市的燈火在他空洞的眼中映不出絲毫波瀾,但他冰封的思維內核卻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
林川的“殘片”低語,像幾枚投入死水潭的炸彈,掀起了認知層麵的驚濤駭浪。
“不止是封印”——這意味著林川二十年前的犧牲,其背後隱藏著更深的謀劃,遠非簡單的同歸於儘或壓製變異體。
“鑰匙……在‘回響’之中”——解決問題的關鍵,不在“本源”,而在那些被視為殘渣、過往痕跡的“回響”裡。
“小心……‘它’在成長……模仿”——假管理員規則變異體7號)並非一成不變,它在進化,甚至可能擁有了某種“模仿”能力,這或許是它後來能偽裝成管理員的原因?
“悅……活下去……找到……”——未儘的囑托,指向某個需要“找到”的目標或答案。
這些碎片信息拚湊出一個令人不安的圖景:圖書館內部的情況可能比想象中更複雜,而林川在最後時刻,似乎預見了什麼,並留下了一條隱秘的、指向“回響”的生路。
艾文再次審視自己與圖書館的“交易”。監測林悅,獲取部分規則權限……這一切,是否也在林川或者說,他留下的“殘片”)的預料之中?圖書館意識是真的不知道這片“殘片”的存在,還是……故意借他之手來激活它?
他感覺自己像一顆被投入巨大迷宮的棋子,同時被圖書館和林川的遺誌兩股無形的力量所推動。唯一確定的是,他不能坐以待斃。他必須主動去探尋“回響”的秘密,找到那把可能的“鑰匙”。
但“回響”存在於圖書館內部,他需要再次進入那個危險之地。憑借已經失效的借閱卡顯然不行。他需要新的“門票”。
他想到了那部分規則權限。圖書館給予的權限是“部分、限時”的,主要功能是監測和穩定“異常共鳴體”,但其中是否包含了一些被他忽略的、基礎性的操作可能?比如……臨時構建一個低強度的、單向的通道?
這個想法極其冒險。擅自調用規則權限開辟通道,無異於在圖書館的防禦體係上強行開鑿漏洞,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但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途徑。
他看了一眼熟睡的林悅,確認她暫時穩定。然後,他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反鎖房門,拉上窗簾,營造出一個儘可能安靜、不受乾擾的環境。
他盤膝坐下,並非進行什麼玄妙的冥想,而是像操作一台精密儀器般,將意識沉入那片與圖書館規則連接的權限區域。那裡如同一個簡化版的“本源”界麵,流淌著關於能量穩定、共鳴體特性、基礎規則定義等冰冷的數據流。
他避開那些明顯的監測和穩定功能模塊,如同一個黑客,在龐大的代碼庫中尋找那些未被嚴格加密的、用於維護和調試的底層指令。他尋找與“空間定位”、“臨時接口”、“低能耗連接”相關的邏輯碎片。
這是一個極其枯燥且耗費心神的過程。他的意識在冰冷的數據流中穿梭,解析著那些抽象的邏輯符號。時間在寂靜中流逝,窗外天色由暗轉明,又漸漸染上暮色。
終於,在權限時限即將耗儘的前幾個小時,他找到了——段關於“規則冗餘節點自檢接入”的廢棄協議。這個協議原本是用於圖書館係統自我維護時,臨時連接那些能量較低的、非核心區域的“冗餘節點”或許包括一些能量近乎枯竭的“回響”聚集區)。協議權限要求很低,但極不穩定,且接入點隨機。
就是它了!
艾文沒有絲毫猶豫。他調動起全部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部分即將消失的規則權限,注入到這個廢棄協議之中。他無法指定目的地,隻能設定一個模糊的指向——“回響富集區域”。
過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仿佛握住了一根極其脆弱、隨時會斷裂的絲線,絲線的另一端連接著未知的虛空。規則的排斥力隱隱傳來,如同高壓電流通過前的嗡鳴。
就在他感覺權限即將徹底消散,精神力也瀕臨枯竭的瞬間——
嗡!
一聲輕微的、隻有他能感知到的空間震顫。他麵前的空氣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蕩漾開一圈無形的漣漪。一個極其不穩定、直徑不到半米的、散發著微弱灰光的“窗口”,在他麵前勉強的展開。窗口對麵,是一片模糊、扭曲、仿佛籠罩在濃霧中的書架陰影,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但更加衰敗的舊紙和塵埃氣味。
成功了!一個臨時性的、通往圖書館某個邊緣“回響”區域的通道!
艾文沒有絲毫遲疑,他知道這個通道維持不了多久。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了那片灰光之中。
熟悉的失重和空間錯位感傳來,但比之前通過正門進入要劇烈和混亂得多。仿佛穿過了一條年久失修、布滿裂痕的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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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重新穩住身形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極其怪異的空間。
這裡看起來像是曆史區與空白區的交界,但又與之前見過的任何地方都不同。書架東倒西歪,大部分已經腐朽,書籍散落一地,但許多書冊並非實體,而是半透明的、如同全息投影般的虛影,其上流動著模糊的字跡和殘缺的圖像。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如同灰燼般的光粒,那是高度凝結的“回響”碎片。
光線極其黯淡,來源不明,是一種死氣沉沉的灰白色。寂靜是這裡的主旋律,但並非真空般的死寂,而是蘊含著無數細微、雜亂、無意義低語的背景噪音,如同收音機調頻不準時發出的白噪音。
這就是“回響”富集區?一個被圖書館主流規則幾乎遺忘的、記憶與痕跡的垃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