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個夜晚過去,艾文活了下來,並且他的意誌如同被反複捶打的鋼鐵,雖然布滿裂痕,卻愈發堅韌。母親的“錨點法”和昨夜在情感絕境中迸發的力量,讓他看到了不同於單純規則遵守的路徑。他開始理解,對抗“灰域”,不僅需要守住物理的邊界,更需要構築和鞏固精神的疆域。
白天的光線透過窗簾,將臥室門板上那些猙獰的裂紋和汙漬照得清晰可見。艾文的目光掃過那裡,心中已無最初的驚懼,隻剩下一種沉甸甸的警惕。他吃完最後一點壓縮餅乾,將空瓶和包裝紙仔細收好。生存物資徹底告罄,這意味著他必須再次外出尋找,或者……找到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
後者的念頭一旦升起,便再也無法按捺。母親的筆記本提供了穩定精神的技巧,但父親呢?那個主動去尋找“源頭”的男人,那個留下了“守護者”和關鍵筆記的研究者,在這個他曾經長期駐留的家裡,不可能隻留下隻言片語。
他的目光投向了書房。
那是父親在家時待得最久的地方。裡麵堆滿了各種書籍、圖紙和一些艾文看不懂的儀器。以前,那裡是父親的“禁地”,充滿了神秘感。母親離開後,艾文出於一種潛意識的回避,很少進入,隻是之前為了確認“錨點”匆匆一瞥。
現在,他感覺那裡或許藏著他需要的東西。父親可能留下的,不僅僅是那張被毀掉的筆記。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小熊“守護者”,再次打開了臥室門。客廳裡的惡臭似乎因為習慣了而變得不那麼刺鼻,但那種無形的壓力依舊存在。角落那塌陷的黑布死氣沉沉,但他能感覺到,那下麵的東西並未消亡,隻是在蟄伏、舔舐傷口。
他徑直走向書房,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
書房裡彌漫著舊紙張、灰塵和一絲極淡的、屬於父親的、早已冷卻的氣息。靠牆的書架塞得滿滿當當,大多是物理、數學、還有不少涉及神秘學、民俗傳說甚至量子理論的書籍,門類混雜得令人咋舌。書桌上散落著一些寫滿複雜公式和奇異符號的草稿紙,旁邊還放著一個蒙塵的、看起來像是老式收音機改裝的儀器,幾根導線裸露在外。
艾文開始小心翼翼地搜尋。他翻看書架上的書籍,希望能找到夾在裡麵的筆記或批注;他檢查書桌的每一個抽屜,裡麵大多是空白稿紙、文具和一些無關緊要的零件。
一無所獲。
難道父親真的隻留下了那張隨身帶走的筆記,以及縫在小熊裡的那一頁?
他有些氣餒地靠在書架上,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整個房間。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了書架側麵,靠近牆角的地板上,有一塊區域的顏色似乎與周圍略有不同,像是經常被摩擦。他蹲下身,仔細查看。
那是一塊看起來像是普通木質地板的地方,但紋理的走向與周圍有著極其細微的差彆,邊緣幾乎難以察覺。他用手輕輕敲了敲,聲音略顯空洞。
這裡有暗格!
艾文的心跳加速起來。他嘗試著用手指摳挖邊緣,但嚴絲合縫。他仔細觀察,發現靠近書架底座的位置,有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如同木節疤一樣的小小凸起。他試探著用力按了下去。
“哢噠。”
一聲輕微的機括聲。那塊“地板”微微彈起了一道縫隙。
艾文屏住呼吸,小心地將它掀開。下麵是一個不大的空間,放著一個黑色的、材質堅硬的金屬盒子,表麵沒有任何標識,隻有一種冰冷的質感。
他取出盒子,分量不輕。盒蓋上有一個簡單的卡扣,他輕輕一掰,盒蓋應聲而開。
裡麵沒有想象中的複雜儀器或更多筆記,隻有兩樣東西:
一本更厚實、封麵是暗紅色的筆記本。
以及,一個用某種暗銀色金屬和透明晶體碎片粗糙拚接而成的、巴掌大小的、類似羅盤狀的物體,中央的指針是半截扭曲的金屬絲,此刻靜止不動。
艾文首先拿起了那本暗紅色筆記本。翻開扉頁,父親那熟悉的、硬朗的字跡映入眼簾:
“灰域觀測與對抗理論家庭防禦版·絕密)”
家庭防禦版!這才是父親留給這個家的、真正核心的研究資料!
他迫不及待地翻看下去。裡麵的內容比他之前看到的那一頁筆記要詳儘和係統得多。
父親將“灰域”描述為一種依附於現實空間之上的、充滿混亂精神和能量的“負片維度”,其滲透會導致現實規則的局部扭曲和崩壞。他詳細分類了已觀察到的幾種“灰域衍生物”:
·“寄居物”如紅燒肉):低等級能量殘留,通過精神乾擾誘使同化,擴大汙染。
·“哀嚎者”模仿貓叫、人聲):精神擬態體,利用情感弱點誘騙“許可”進入。
·“守夜人”淩晨敲門):規則性邊界探針,測試空間穩定性和目標意誌力。
·“哨兵植物”:特殊改造的生命體,用於吸收和暫時儲存負麵能量,是預警和緩衝裝置,但過載後會異變。艾文看到這裡,終於明白那盆綠植和黑布的真正作用,也明白了它異變後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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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體”黑布下的怪物):由過載“哨兵”或大量“寄居物”聚合、吸收足夠能量後形成的半實體化存在,具有初步的意識和學習能力,極度危險。
筆記本裡還提到了母親作為“信標”的作用。父親提到,他曾在母親身上留下了一個微小的、穩定的能量印記,這個印記在平時可以微弱地驅散低等級衍生物,但在“灰域”活躍期,會像燈塔一樣吸引更強大的存在的注意。母親選擇離開,正是為了將最危險的“獵手”引開,為艾文降低家裡的直接威脅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