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沉重的關門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震得艾文耳膜嗡嗡作響。最後一絲來自走廊的光線被徹底切斷，絕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實質般壓迫下來。手機手電筒的光柱在這濃墨般的黑暗中也顯得如此微弱，僅僅能照亮腳下幾級布滿厚重灰塵的石階，以及兩側粗糙的、滲著陰冷濕氣的石壁。
空氣中彌漫的氣味更加清晰了——陳年的灰塵、紙張受潮腐敗的黴味，以及那股揮之不去的、甜膩中帶著鐵鏽腥氣的味道，仿佛某種活物在此腐爛、又或者……在此滋生。
艾文的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血液衝擊著耳膜。他強迫自己冷靜，緊緊握住手機，將光柱小心翼翼地投向下方。石階陡峭地向下延伸，消失在光芒無法穿透的黑暗深淵。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聽不到任何聲音，連之前那抓撓門板的聲音也消失了，仿佛被這片更深沉的寂靜所吞噬。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異味的空氣，試探著邁出了第一步。
鞋底落在石階上，發出輕微的回響，在這死寂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兀。他一步一步，緩慢而警惕地向下走去。石階似乎沒有儘頭，螺旋向下，周圍的溫度也在明顯下降，寒意透過單薄的衣物，直往骨頭裡鑽。
大約下了三四十級台階，地勢終於變得平緩。他站在了一個相對開闊的空間入口。手電光掃過，隱約可見這是一個巨大的、拱頂結構的地下室，規模遠超他之前的想象。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在手電光柱中飛舞。
光芒所及之處，是密密麻麻、高聳至穹頂的巨大書架。這些書架並非樓上那種木質結構，而是由粗糙的岩石和金屬搭建而成，古老而堅固。上麵堆放的也並非整齊的書籍，更多的是卷軸、羊皮紙、線裝古本，甚至還有一些形態怪異、像是用某種皮革或未知材料製成的“書”。一切都蒙著厚厚的灰塵，仿佛沉睡了一個世紀。
這裡就是地下書庫？與其說是書庫，不如說更像是一座被遺忘的、埋葬知識的墳墓。
艾文咽了口唾沫，喉嚨乾澀。他邁步走入這片書的叢林。書架之間的通道狹窄而幽深，手電光無法同時照亮兩端，黑暗在前方和身後虎視眈眈。他必須時刻警惕，感覺每一排書架後麵都可能隱藏著什麼東西。
走了沒多久，他注意到一些異常。某些書架上的書籍，封皮似乎在微微起伏，如同呼吸；一些羊皮卷軸無風自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他甚至瞥見一本厚重的、用金屬鎖扣鎖住的巨書，書脊上一隻雕刻的眼睛圖案，在他經過時，那石質的眼珠似乎……轉動了一下，追隨著他的光芒。
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令人不安的“活性”。
他回想起守則，似乎沒有一條直接適用於地下書庫內部。這意味著他完全是在未知中探索。
突然，一陣極其輕微、仿佛無數細碎低語彙聚成的聲音，從書庫深處傳來。那聲音模糊不清，聽不出具體的語言，卻蘊含著大量的信息碎片，像是無數亡魂在同時閱讀、同時囈語。這低語聲並非通過空氣傳播，更像是直接響徹在腦海，攪得他心神不寧。
他循著聲音，謹慎地向前摸索。低語聲逐漸變得清晰了一些，他仿佛能捕捉到一些斷續的詞語片段：“……界限……”、“……歸還……”、“……寂靜將至……”
就在這時，手電光掃過前方一個書架的空隙，他猛地停下了腳步。
在那空隙的陰影裡，靜靜地站著一個人影。
不，或許不能稱之為“人”。它穿著類似圖書館管理員的灰色製服，但製服破舊不堪，沾滿汙漬。它的皮膚是一種不健康的、如同陳舊紙張般的灰白色，臉上沒有五官，隻有一片平滑的空白。它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仿佛本身就是書架的一部分。
艾文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涼了。樓梯間的灰色“同事”！它們就源自這裡！
他屏住呼吸，緩緩移動手電光。光芒所及之處，他看到了更多。
不止一個。
在附近書架的陰影裡，在通道的拐角處，甚至倒吊在穹頂上……一個個穿著破舊灰衣的無麵“人”，靜靜地矗立著，如同雕塑。它們數量之多，遠超他的想象，仿佛一支沉默的軍隊，守衛或者說，被囚禁於）這片地下領域。
它們就是“寂靜之民”？那些低語聲，難道是它們發出的？
艾文不敢驚動它們，小心翼翼地繞開那個最近的無麵者，繼續向低語聲的源頭前進。越往深處走，低語聲越清晰，那些無麵者的數量也似乎越多，但它們都保持著絕對的靜止，對艾文這個不速之客毫無反應。
終於，他來到了書庫的最深處。這裡是一個相對開闊的圓形區域，中央沒有書架，隻有一個古老的、用黑色石頭壘砌的圓形祭壇般的平台。平台上空空如也。
而那股最清晰、信息量最大的低語聲，正是從這個圓形區域的上方，那無法照亮的黑暗穹頂中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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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將手電光向上照去，光線依舊被吞噬。但他能感覺到，在那片黑暗中，有一個巨大的、無法形容的“存在”正在“閱讀”著、低語著。所有的低語碎片，似乎都源自於它。它是這片寂靜之地的核心，是那些無麵者的源頭？
他不敢久留，直覺告訴他，驚動那個存在將是滅頂之災。他開始慢慢後退，目光掃過祭壇周圍的石壁。忽然，他注意到石壁上似乎刻著一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