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管那洞悉一切卻又冰冷審視的眼神,像一根無形的刺,深深紮在艾文的心頭。領取新台燈的過程,絕非簡單的物品更換,更像是一次隱形的彙報,一次對“遵守規則者”的確認。這讓他意識到,404宿舍的詭異並非孤立存在,它被監視著,被管理著,而他們這些住客,如同籠中之鼠,在預設的規則下掙紮求生。
新台燈散發著正常的暖白光芒,卻再也無法帶給艾文絲毫安心。它更像是一個標記,提醒著他已身處局中。李默對他的狀態心知肚明,依舊沉默以對,隻是在他偶爾望向窗外那棵梧桐樹時,眼底會掠過一絲同樣沉重的陰霾。趙健似乎也終於放棄了“一切都是巧合”的自欺,開始變得有些神經質,對任何細微聲響都反應過度。
壓抑如同不斷上漲的潮水,淹沒著404的每一個角落。
這天晚上,趙健去了通宵畫室,李默罕見地早早拉上了床簾,不知是否已經入睡。周清的床鋪一如既往地死寂。艾文從公共浴室洗漱回來,已是深夜十一點多。宿舍裡隻亮著他書桌那盞新台燈,光線在偌大的空間裡劃出一小片孤島,四周是沉甸甸的黑暗。
他端著洗漱盆,推開衛生間的門。404宿舍自帶一個狹小的獨立衛生間,牆壁貼著老舊的白色瓷磚,有些已經泛黃開裂。正對著門的,就是那麵規則中提及的鏡子。
鏡子不大,長方形,邊緣是磨損的金屬框,鏡麵因為水汽和歲月的侵蝕,帶著些許模糊的暈斑,映出的人影總有些失真。艾文每次照這麵鏡子,都隱隱覺得不適,仿佛那模糊的影像背後,藏著彆的什麼東西。
他將洗漱盆放在洗手池邊,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疲憊的臉,帶著黑眼圈,眼神裡充滿了揮之不去的警惕和焦慮。這就是現在的他,被404一點點改造著的他。
他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臉上,試圖驅散一些倦意。冰冷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帶來短暫的清醒。他再次抬頭,看向鏡子,準備用毛巾擦臉。
就在這一刹那。
鏡子裡,在他模糊身影的側後方,緊貼著他肩膀的位置,毫無征兆地,多出了一個輪廓!
那不是李默,不是趙健,更不是周清!那是一個極其瘦削、幾乎皮包骨頭的影子,膚色是一種死氣沉沉的青灰。它低垂著頭,濕漉漉的、如同海草般糾纏的黑色長發遮住了大半張臉,隻能看到一個尖削得不像人類的下巴。它靜靜地站在那裡,緊貼著艾文的鏡像,仿佛從一開始就在那裡,隻是他未曾察覺。
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甚至沒有存在的“感覺”。它就這樣突兀地、清晰地映在了鏡子裡,就在他的身後!
規則第二條的第三款如同冰水澆頭:
【衛生間的鏡子若映出除你之外的第二個人影,立即用毛巾蓋住鏡麵,10分鐘內不要掀開,期間不要回頭。】
艾文的血液瞬間凍結!心臟似乎都停止了跳動,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第二個人影!出現了!
他幾乎能感覺到那東西貼近他後背傳來的、想象中的陰冷氣息!回頭?他不敢!規則的警告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神經上——“不要回頭”!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的動作快得超出了思考,幾乎是憑借著肌肉記憶,一把抓過掛在旁邊架子上、尚且潮濕的毛巾,看也不看,猛地向前一揚,準確地蓋住了那麵映出恐怖景象的鏡子!
毛巾擋住了鏡麵,也擋住了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影像。
視覺的刺激消失了,但恐懼卻以更洶湧的姿態席卷而來。他現在背對著……那個東西?它還在嗎?是在他身後,還是僅僅存在於鏡中?毛巾後麵,鏡子裡,現在是什麼光景?
規則要求蓋住鏡麵,十分鐘內不要掀開,不要回頭。
他做到了第一步。但剩下的十分鐘,該如何熬過?
他僵立在洗手池前,背對著被覆蓋的鏡子和可能存在的“那個”,一動不敢動。耳朵豎了起來,捕捉著身後任何一絲一毫的聲響。衛生間裡安靜得可怕,隻有水管深處偶爾傳來的、極其細微的嗡鳴,以及他自己因為極度緊張而無法抑製的、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他能感覺到冰冷的汗珠從額角滑落,滴在脖頸上,帶來一陣戰栗。背後的空間仿佛變成了一個充滿惡意的實體,無形的壓力從後方湧來,擠壓著他的神經。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正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幾乎要貼到他的背上,那濕漉漉的頭發可能即將觸碰到他的後頸……
不能回頭!絕對不能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