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無奈扶額,擺了擺手,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沒想到你竟是個憨的!滾下去吧,聽得我頭疼。”
林蓉心中鬆一口氣,麵上又裝作膽怯驚慌的樣子,小聲道:“是。”
林蓉拒絕了府上掌家大太太的要求,此舉太過冒進,但也是絕路逢生。
林蓉深知,她這樣的攪事精,在外院已經待不下去,如今被裴瓚盯上,更是連內院都混不得。
她反正要離開裴家,早些讓沈氏知情也好。這樣日後再提起這件事,受到的阻礙或許會更小些。
夜裡,裴瓚巡視軍營後,回玉塵院用膳。
綠珠不敢給主子送食,便把這等近身侍奉的差事讓給林蓉。
林蓉沒有推拒,她提著食盒入內,利落地布膳,還瀝乾了帕子,為裴瓚淨手,端茶倒水。
本想著乾完活,她就能離開了,怎料裴瓚瞥她一眼,竟難得喚住她——“林蓉。”
男人的聲音清冷磁沉,如珠玉落盤。
這是裴瓚第一次喚她的名字,聲線雖溫潤動聽,卻含著凜凜威嚴,令林蓉無所適從。
林蓉急忙回頭:“奴婢在。”
裴瓚鳳眸微抬,眼帶審視,逡巡於林蓉那越低越深的顱頂,“今日,大太太來尋過你。”
篤定的語氣。
林蓉心裡咯噔一聲。
她沒料到裴瓚會問起這個。想來也是,裴瓚生性多疑,院中必是藏著諸多耳目,如有叛主之仆,早被他打死在內院了。
好在林蓉沒有一人侍二主的念頭,她並未被沈氏收買。
林蓉老老實實地回答:“大夫人的確傳召了奴婢,不過大夫人沒說旁的,隻囑咐奴婢幾句定要好生服侍主子。如果大少爺真要問的話,大夫人倒是送了奴婢一支金簪,但我沒收。”
聽到這裡,裴瓚原本陰沉的眸色漸散,他微闔目,拇指撚上腕骨念珠的穗子,饒有興致地問:“為何不收?”
“奴婢……是大少爺院中的人,我不能收旁人的信物。”
林蓉為人耿介,她一日為裴瓚的奴,便一日奉裴瓚為主,這是家仆的操守,也是她做人的本分,她決不會當背信棄義的小人。
聽完這話,裴瓚不知在想什麼,竟久久無言。
屋內的火盆燒得旺盛,熱氣繚繞,熏得林蓉後脊覆汗。
屋外,煙雨蒙蒙,雨聲淅瀝,沿著簷角懸掛的一串串蓮花雨鏈滴落。剔透的雨珠濺在青石階上,砸起點點水渦。
裴瓚一聲不吭,林蓉嗅著那一股男人衫袍裡渡來的雅香,漸漸心神不寧,心生忐忑。
下一刻,裴瓚的長指,突然掰過林蓉的下頜,手指微蜷,虎口施力,迫她抬頭。
裴瓚的指腹微涼,捏臉的力道也漸次加重,漂亮的玉指碾在女孩軟乎乎的頰側,像是強行用外力幫她掐出了兩個梨渦。
林蓉無措地仰臉,她忍著腮幫子微微泛起的痛感,望向裴瓚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
“大少爺?”
林蓉試圖從裴瓚的眼裡看出點什麼,可她想到那一日射.進劉青雲脖頸的利刃,她連與裴瓚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裴瓚語帶告誡:“如你背主,我會殺你。”
林蓉很快敗下陣來,她輕顫眼睫,連連點頭,目光落在裴瓚線條蒼勁、青筋鼓噪的手指上,不敢再窺視裴瓚的冷目……
許是知道她膽小怯弱,裴瓚沒有過多為難她,很快便鬆了手。
“倒杯茶來。”裴瓚命林蓉奉茶,給了她一個緩和氣氛的機會。
林蓉求之不得,急忙起身沏茶。
然而,她還是太過慌張,做多錯多。
林蓉一時足下不穩,竟將那一盞溫涼的茶水儘數潑上了裴瓚的袖口。
茶香頃刻間氤氳滿室。
綠茵茵的茶湯,順著裴瓚筋骨漂亮的玉手延綿而下。
滴答、滴答。
一地濕濡。
裴瓚見狀,薄唇微抿。
倒是頭一次見到這般笨手笨腳的丫頭……沒經人調教的外院丫鬟,果然不堪大用。
林蓉誠惶誠恐,跪地求饒:“大少爺,奴婢並非存心冒犯,還請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和奴婢計較。”
她狼狽地低頭,一雙杏眸死死盯著裴瓚那一隻浸透了茶水的手,似是想幫他擦拭茶漬,又不敢伸手冒犯。
裴瓚垂眼,靜靜欣賞林蓉手足無措的狼狽模樣。
女孩的眼尾微紅,水光瀲灩,再欺下去,恐怕要哭了。
裴瓚思索片刻,還是將那隻被茶水沾濕了的玉手,遞到林蓉的麵前,輕碾上她的軟唇。
林蓉的嘴角驟然受凍,她不明所以,膽戰心驚抬頭,看他一眼。
旋即,她聽到裴瓚冷聲開口,嗓音低沉寡欲。
他說——
“林蓉。”
“……舔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