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迪奧拉看到隊醫狂奔入場的背影，看到斯通斯埋在草皮中因劇痛而劇烈抽動的肩頭。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瓜帥的腳底躥升到光頭上。
他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和眼睛，那姿態近乎一種無聲的祈禱。
本場的最終比分是22，對此時臉色鐵青的瓜迪奧拉而言，這個比分結果他已經不在乎了。
他更在乎那個躺在擔架上被抬離球場的愛將。
這場關鍵比賽平了，阿森納緊緊咬到了第五的位置，現在，槍手距離第四名熱刺隻差四分。
爭四之路在溫格眼中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亮。
但對於佩普·瓜迪奧拉而言，一個巨大的問題已經浮現了。
曼城醫療室裡，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股更濃烈的消毒水混合著肌肉藥膏的氣味撲麵而來。
瓜迪奧拉走了進來，步履不像平常那樣帶著輕鬆的節奏，顯得有些沉。
斯通斯躺在治療床上，他的右腿裹著用於緊急加壓固定的白色繃帶，從大腿後側一直到靠近膝蓋的位置，顯得格外醒目。
他臉色灰白，像是被病痛打磨過一遍，緊鎖的眉頭下，他眼睛此刻失焦地望著天花板一角，又像是什麼都沒在看。
看到恩師進來，斯通斯掙紮著想撐起點身體，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情。
他的表情裡混合著疼痛留下的隱忍、無法完成任務的愧疚，以及茫然。
“彆動，約翰，一定彆動。”瓜迪奧拉立即出聲製止，聲音放得又輕又緩。
他快步走到床邊，拉了張椅子坐下，目光落在那些繃帶上，眉頭皺得更緊了，
“約翰的情況…怎麼樣？”
曼城首席隊醫吉姆，一個頭發花白、穿著藍色醫療外套的男人，表情十分凝重：
“初步掃描結果剛出來，佩普。”
他將一張顯示著黑白影像的膠片對著燈光舉起，指著其中一片區域，
“這裡，約翰的大腿後側肌群，確認是中度撕裂。”
他放下片子，語氣平直而冷酷，
“比較嚴重，約翰的傷處撕裂麵積很大，肌纖維斷開相當明顯。”
他頓了頓，繼續說：
“這意味著他需要立即、充分的靜止休養，接下來幾周是肌肉纖維最脆弱、最容易重複撕裂的危險期。
康複訓練需要極其謹慎的介入，一點點來，重建肌肉的連接、恢複力量、然後恢複功能性動作。
保守估計，最樂觀的完全恢複時間…也要五周。”
五周！
這個時間砸在瓜迪奧拉心上。
一周後，他們就要和霍芬海姆再度交鋒了，再往後歐冠的強敵環伺…
他需要最穩妥可靠的後衛的時間窗口，被這個診斷結果猛然掐斷。
瓜帥沉默了幾秒，喉結滾動了一下，才抬頭看向斯通斯。
“約翰…”瓜迪奧拉開口，聲音沙啞。
“頭兒，”斯通斯搶先一步，聲音帶著傷病帶來的虛弱，但更多的是急切，
“下一場…我能…我能上的…”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摳緊床單。
瓜迪奧拉沒等他說完，直接伸出手，在斯通斯的左肩輕輕按了一下。
他盯著斯通斯那雙充滿渴望和不甘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異常清晰：
“聽著，約翰，忘掉比賽，你現在唯一的工作，就是讓這條腿好起來，完好無損地回來。”
瓜迪奧拉對著斯通斯笑了笑，儘管這個笑並不好看，他繼續對斯通斯說，
“約翰，放心，我和埃德森，還有文森特，凱文，阿圭羅，還有其他人…我們會搞定接下來的比賽，那是我的工作，相信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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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在斯通斯肩頭的手加重了一點力道，像在傳遞某種堅決的信號，
“請相信我們，好嗎？約翰”他又問了一次。
在和恩師的對視中，斯通斯眼裡的光一點點黯淡下來，似乎終於被那沉重的現實徹底壓垮。
喉頭劇烈地滾動了幾下，他用一種近乎聽不見的聲音，艱難地吐出一個詞：
“……好。”
曼城主力後衛高昂的頭顱終於頹然垂了下去，抵在了床頭靠背上。
醫療室裡再次陷入沉寂。
瓜迪奧拉站起身，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起身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被繃帶和沮喪包裹的愛將，然後沉默地轉身。
吉姆跟在瓜迪奧拉身後，輕輕帶上了醫療室的門，將治療的空間留給了斯通斯。
兩人在走廊裡邊走邊說。
“佩普，”吉姆聲音壓得很低，
“你得清楚，中度撕裂恢複過程中再複發的風險極高，約翰那性子…你得壓住他任何過早複出的念頭，否則…”
吉姆沒說下去，但話裡的意思懂得都懂。
“我知道。”瓜迪奧拉聲音低沉，喉頭發緊。
斯通斯的缺陣遠不止失去一堵防守牆那麼簡單。
他可是曼城後場傳導的“軸心”。
斯通斯有能力從對手的逼搶縫隙裡找到出球路線，將球準確地分到前場球員腳下。
曼城的進攻發起節奏中，他這一環潤滑順暢與否，往往決定著傳遞的流暢和推進速度的快慢。
現在，這根關鍵的軸，斷了。
瓜迪奧拉必須要重新構思戰術。
誰還能在高壓下冷靜地將球從重重包圍中準確地輸送出去？
誰來彌補這精確打擊能力突然消失後留下的巨大黑洞？
對陣霍芬海姆，這是歐冠淘汰賽前的關鍵摸底戰，原本應該用來進一步磨合並檢驗後防組合的穩定性，現在卻要用一支臨時拚湊的後防去應考？
瓜迪奧拉深吸一口氣，終於再次開頭。
“吉姆，現在給你兩個任務。
第一，看好約翰，必須確保他按照最穩妥、風險最低的康複方案走，絕對不能亂動，一點都不能，還有”
他轉過身，眼中銳利的光芒重新凝聚，
“第二，給我一份詳細報告，關於約翰在整個傷退期間，從現階段靜養到最終體能、力量、爆發力、場上適應性恢複的每一個可預見的節點。
精確到每一天可能恢複的項目和可能達到的百分比。”
瓜迪奧拉的聲音斬釘截鐵，
“我需要知道，在未來幾周甚至幾個月裡，哪怕情況再糟，我可能在哪個時間窗口上重新激活他這張牌。”
“明白，佩普。”吉姆立刻點頭，神情同樣嚴峻。
聊完後，他們分開了，帶著各自沉重的任務投入這個因一次意外而顯得格外漫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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