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解析出的能量核心坐標，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燈塔，指引著“歸墟使者”號。
然而，它所在的位置令人窒息——並非在“鏡麵”之上，而是在真正的海底，深度超過兩萬米的深淵之底。
這意味著，探險隊必須穿透那層分隔上下汞海的“鏡麵”，進入那片純粹由混亂意識構成的、極度活躍的金屬氫海洋。
“準備穿越界麵。”司星墟沉穩的聲音，壓下了艙內眾人的不安。“場盾強度調到最大，相變外殼調整為最高自適應模式。諧波通訊嘗試模擬下層能量波動特征，儘可能降低‘排異反應’。”
尼爾·羅素迅速操作。高戰深吸一口氣，操控著“歸墟使者”號，緩緩向那層無形的邊界沉去。
穿越鏡麵的瞬間，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但所有儀器的讀數瞬間劇烈跳動起來，警報聲幾乎連成一片。
仿佛一滴冷水滴入了滾油，又像萬年無波的古井被投入了一塊巨石。
無窮無儘的意識波動，原本或許隻是按照某種固有的、混亂的模式自我運轉，此刻卻仿佛驟然“驚醒”，發現了這個突兀的“入侵者”。
龐大的信息洪流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變得具有明確的指向性和侵略性，如同無數無形的觸手，裹挾著億萬年的記憶碎片、破碎的邏輯和沉澱的情感渣滓，瘋狂地衝擊、拍打著潛航器的場盾和傳感器。
探險隊麵臨的，不再是單純物理層麵的超高壓和強腐蝕，而是更凶險的信息層麵的滲透與侵蝕。混亂的畫麵、扭曲的聲音、無法理解的概念碎片，試圖透過場盾的縫隙，直接湧入船員的大腦和潛航器的主控係統，同化他們的思維。
就在這時，ai玄女完成了重啟，她的聲音再次響起，雖然少了一絲之前的絕對冷靜，多了一份經過防火牆過濾後的謹慎。
“係統重啟完畢。核心數據校驗正常。正在分析外部信息流……”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高侵略性意識流攻擊。但其行為模式呈現高度重複性與非理性特征。”
“結論：這些僅是意識海洋本能的防禦反射，如同神經條件反射，無需‘大腦’參與。這證實了我們先前的判斷：它們雖‘活著’，但已‘邏輯死亡’，不具備真正的智慧。”
玄女的分析並未帶來安慰，反而令人感到不安。一個有智慧的敵人尚可揣摩，而一頭完全失控、隻憑本能行事的巨獸，其行為沒有任何規律可言。最可怕的不是精密的陰謀，而是徹底失控的、狂暴的“程序”。
“它們沒有思考，隻是在‘反應’。”司星墟立刻抓住關鍵，“那就不要試圖溝通或對抗。找辦法欺騙它！玄女，全力分析它們的基礎波動模式，讓我們‘偽裝’成它們的一員，一個較大的、無害的碎片！王曉，配合玄女，調整諧波通訊輸出，讓我們散發出的信息特征‘融入’它們。”
這是一個極其大膽的策略。玄女開始瘋狂計算下方意識流的底層波動模式，王曉則小心翼翼地操控發生器，調整著“歸墟使者”號向外散發的能量簽名。
起初，外部的信息衝擊變得更加狂暴，仿佛係統在識彆這個“異物”。但漸漸地，隨著偽裝簽名越來越接近背景波動，衝擊開始減弱。潛航器仿佛變成了一條悄悄遊入魚群的擬態章魚，雖然樣子不同，但暫時未被察覺。
深度繼續下降：米……米……米……他們正不斷接近那傳說中的海底。
然而，越往下，周圍的“意識密度”似乎越高。那些無序的信息流不再是均勻分布，而是開始自發地、如同被磁鐵吸引般，彙聚圍攏在下方的某個特定區域，形成了一層越來越厚、越來越頑強的信息屏障。它們無意識地盤旋、流動，守護著核心。
“警告：監測到異常高維能量流信號，源自信息屏障核心區域。能量狀態無法識彆，不符合已知物理模型。”玄女再次發出警報，“前方區域被標記為極高風險禁區。強烈建議規避。”
主傳感器艱難地穿透濃厚的信息屏障，試圖掃描內部情況。然而傳回的圖像讓所有看到的人感到一陣強烈的認知不適。
在那片區域，構成海洋的金屬氫本身，其物理狀態變得極不穩定且詭異。它不再是相對穩定的超流體液態，而是在固態、液態、氣態三相之間進行著高速的、毫無規律的隨機交替轉換。
一瞬間，它可能堅硬如超密度鑽石；下一瞬間，又沸騰如超高溫蒸汽；再一瞬間，又回歸為沉重的液態金屬。這種轉換速度快得驚人，且毫無規律可言，仿佛那片空間的物理法則本身陷入了徹底的混亂和瘋狂。
那裡，就是能量核心的所在地。也是玄天文明最終極的秘密，或者……最終極的噩夢所在。
“歸墟使者”號懸浮在這片瘋狂變幻的禁區之外，強大的信息屏障和內部詭異的物理狀態，構成了最後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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