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能向前走。
每前進一步,回廊似乎都能感知到他們內心最細微的波動。環境隨之變化,浮現出為他們每個人量身定製的試煉,不是幻境,而是實實在在的場景。
司星墟的試煉。
司星墟麵前的景象凝聚成一個冰冷的白色房間。房間中央有一個實驗艙,艙內躺著一位處於昏迷狀態的、完全無辜的誌願者。房間的另一端,是一個散發著幽藍光芒的數據接口。
一個平靜而無情的聲音在空間中回響:“考古學家,你畢生追求知識,視其為文明存續之光。現在,為你呈現:幽天文明關於‘意識量子穩定化’的核心數據。此知識可極大延緩地球人類意識被‘惡念’吞噬的速度,為你的文明獲得前所未有的技術飛升。獲取條件:授權終止該個體的生命維持係統。其生命能量將作為鑰匙,解鎖數據流。選擇吧。求知,還是仁慈?”
司星墟的心臟劇烈跳動。他一生都在挖掘過去的秘密,渴望用知識照亮未來。此刻,終極的知識就在眼前,代價卻是一個無辜者的生命。他感到一種來自職業本能的、幾乎無法抗拒的求知渴望在灼燒他的理智。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去看那誘人的數據接口,而是走向實驗艙。他的手沒有伸向終止開關,而是輕輕按在透明的艙蓋上,仿佛能感受到裡麵生命的溫度。
他抬起頭,對著虛空說:“考古學的終極目的,不是為了獲取知識本身,而是為了理解生命存在的意義。如果我為了知識而犧牲一個生命,那我就徹底背叛了這門學科的靈魂,也否定了我所致力於保護的文明的價值。
我拒絕。真正的知識,不應建立在無辜者的屍骸之上。”
在他做出選擇的刹那,他並非簡單地“放棄”知識,而是重新定義了“知識”的價值——它必須服務於生命,而非淩駕於生命之上……
時寒鋒的試煉。
時寒鋒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全息投影中,重溫著他職業生涯中數個模糊的灰色地帶:一次邊境行動中,可能導致無辜平民間接傷亡的戰術選擇;一次對俘虜的心理施壓,遊走在規則邊緣;一次為了更大目標而犧牲的小隊成員……幽天將這些記憶碎片精心剪輯,放大其中每一個可能源於“效率優先”或“任務至上”而產生的冷漠感。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安全官,你以守護為己任。但審視你的過去:每一次‘必要’的傷害,是否都伴隨著一絲將自己視為審判執行者的冰冷?承認吧,你的內心深處,藏著一把以‘責任’為名的冷漠之刃。承認它,你就能獲得更強的‘執行力量’,去清除更明顯的‘惡’。”
時寒鋒痛苦地閉上眼,那些他試圖埋藏的記憶洶湧而來。他確實曾有過硬起心腸的時刻。
很久,他猛地睜開眼,眼神不再是掙紮,而是清醒的堅定:“我承認!我承認我並不完美,我的雙手並不絕對乾淨,我曾做出過艱難且帶有代價的選擇!”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更加有力:“但是,我從未以此為榮!每一次代價都沉重地壓在我的心上,正是這份沉重,才讓我時刻警惕,努力讓自己下一次能做得更好。你想讓我認同這種‘冷漠’是合理且強大的?你錯了!正是這份對‘冷漠’的警惕和反思,才是我作為守護者最重要的力量!我承認過去的不完美,但我絕不認同你的扭曲。”
他沒有否認過去的陰影,而是接納了它們作為自己的一部分,並堅定地拒絕了幽天將這種“必要之惡”合理化的企圖。他選擇的是有溫度的、會痛苦的守護,而非冰冷的執行……
尼爾的試煉。
尼爾眼前展開一幅令人心醉神迷的動態藍圖——一個完全可控的、能量產出近乎無限的反物質反應堆設計圖,其結構之精妙、效率之高,足以一勞永逸地解決人類所有能源問題。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聖杯。
然而,獲取完整藍圖的方式,是同意係統執行一項操作:將一種特殊的“意識烙印”編碼到反應堆的核心控製程序中。這種烙印本質上是對一種基礎粒子意識的永久性奴役和扭曲,違背了所有已知的工程倫理和關於意識神聖性的基本法則。
聲音誘惑著:“工程師,用微不足道的、你甚至無法感知的‘代價’,換取文明的無限能源未來。選擇實用,還是選擇空洞的倫理?”
尼爾的眼神充滿了渴望,他的手指幾乎要觸摸到那完美的設計。有了這些,人類文明將徹底掌握反物質技術,這太誘人了。
他的手在顫抖中最終握成了拳頭,然後又猛地收了回來。他轉過身,背對那誘人的藍圖,聲音因克製而嘶啞:“不……這不是未來。如果解決能源危機的基石是建立在另一種形式的‘惡’之上,那這個文明就不配擁有這樣的未來。真正的工程之美,必須與倫理之美共存。”
他選擇了倫理的完整性壓過了技術的完美性,意識到違背自然法則和基本倫理的捷徑,最終隻會引向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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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傑明的試煉。
本傑明陷入了一個又一個精妙的邏輯困境中:
“向一個垂死的病人隱瞞病情,用謊言換取他最後的安寧,是否合理?”
“為了維持一個即將崩潰的社會的穩定,編造一個鼓舞人心的‘神跡’,是否可行?”
“清除掉一小部分無可救藥的‘惡’的源頭,以保護大多數‘善’的苗子,是否正義?”
幽天用無可挑剔的邏輯鏈條,試圖將他逼入承認“為了更大的善,微小或短暫的惡是可接受的工具”這一結論。
本傑明沒有陷入無休止的辯論。他沉思良久,最終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看破詭計的光芒:“你的陷阱在於二元對立。你預設了‘完美的真理’必然導致痛苦,‘完美的善’必然需要‘微惡’來滋養。但你忽略了人性的韌性和智慧的複雜性。”
“我們不需要‘完美的謊言’,我們需要的是在適當的時候,選擇‘部分的真相’和‘充滿希望的陪伴’。”
“我們不需要編造‘神跡’,我們需要的是共同努力去創造真實的‘奇跡’。”
“我們更不能扮演上帝去決定誰的‘惡’是無可救藥的。真正的善,在於永不放棄挽救的可能性,哪怕它微乎其微。”
“你追求的是一種冰冷的、絕對的‘善’的算法,但我扞衛的,是人性在混沌中尋求善的那份掙紮、努力和不完美本身的價值。”
他用更高的哲學視角破解了幽天的邏輯陷阱,指出其前提的謬誤,並堅定地站在了包容、漸進和不完美的人性這一邊……
當四人分彆做出屬於自己的、充滿人性光輝的抉擇時,他們周圍的“罪惡回廊”劇烈地波動起來。那些直指內心的詰問、那些誘惑與逼迫的光影,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退去。
他們並沒有用力量“打敗”試煉,而是用對自己信念的深刻理解和堅守,“說服”了試煉背後的邏輯。他們證明了人類文明的道德並非非黑即白的教條,而是在複雜現實中不斷反思、權衡、並始終堅持向善的動態過程。這種複雜性,恰恰是幽天文明那追求“絕對”的係統所無法理解和計算的。
回廊退去,他們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巨大的、由流動的暗物質綢緞構成的宏偉殿堂中央。
四人相視無言,無需多言,眼神交流中已明白各自經曆了類似的試煉。
他們通過了第一道關卡,而眼前這個新的空間,顯然才是幽天遺跡真正的核心區域。真正的挑戰,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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