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嶼掛了電話,車內的沉默,仍在繼續。
他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
長到二十八歲,他的字典裡,從來沒有“安慰”這兩個字。
他隻能用自己的方式。
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到她想去的地方。
“吱——”
一聲急促的刹車聲。
車子,穩穩地停在了仁和醫院的急診大樓門口。
車還沒停穩,薑糯就猛地推開車門,連滾帶爬地衝了出去!
“奶奶!”
她像一頭無頭蒼蠅,一邊哭,一邊在空曠的走廊裡狂奔。
“icu!icu在哪裡?!”
秦嶼緊隨其後,大步跟上,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沉聲問旁邊跑來的護士:“心臟科的icu!”
“在三樓!跟我來!”
電梯都來不及等。
薑糯甩開秦嶼的手,瘋了一樣,衝向樓梯間!
三樓。
icu的紅色燈牌,像一隻嗜血的眼睛,刺得薑糯生疼。
她終於看到了。
透過那扇冰冷的,巨大的玻璃窗。
她看到了那個她從小相依為命,最親最愛的人。
她的奶奶,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臉上罩著呼吸機,旁邊的心電監護儀上,跳動著微弱又危險的曲線。
奶奶那麼愛美,那麼愛乾淨的一個人。
此刻,卻像一件破損的瓷器,毫無生機地,躺在那裡。
“奶奶……”
薑糯的腿,一軟。
身體裡所有的力氣,在這一瞬間,被全部抽乾。
她順著冰冷的牆壁,緩緩地,滑坐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icu的門開了。
一個穿著白大褂,神情凝重的醫生,走了出來。
薑糯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撲了過去,死死地抓住醫生的白大褂!
“醫生!我奶奶怎麼樣了?!醫生你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她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血淚的哭腔。
醫生看著她,沉重地歎了口氣。
“你是病人家屬?做好心理準備。病人的情況,非常不好。”
“突發性大麵積心肌梗死,並發急性心力衰竭,必須立刻進行心臟搭橋手術!”
“但是……”
“但是什麼?!”薑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尖聲問道。
“但是……”醫生臉上,露出了為難和絕望的神色。
“這個手術風險極高,整個京市,能主刀的,隻有張博文教授一個人。”
“可我們剛剛聯係過,張教授現在人在德國參加一個頂級的學術交流會,根本趕不回來!”
“他的手術檔期,已經排到了下個月!病人的身體……彆說一個月,連一天,都等不了了!”
轟——!
等不了了……
醫生的每一個字,都化作了最鋒利的冰錐,狠狠紮進薑糯的腦海,將她最後一點希望,擊得粉碎。
她鬆開了手,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踉蹌著後退。
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轉。
最後,化作一片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黑暗。
“噗通”一聲。
她再也支撐不住,順著冰冷的牆壁,重重地滑坐在了地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拚了命地搞錢,不惜簽下賣身契,扮演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人的妻子,在豪門裡周旋,在綠茶麵前演戲……
她做了那麼多,忍了那麼多。
到頭來,卻連奶奶的命都保不住。
巨大的,滅頂的無力感,像冰冷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來,瞬間將她淹沒。
她蜷縮在地上,將臉深深地埋進膝蓋裡,瘦削的肩膀,劇烈地,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沒有嚎啕大哭。
隻有壓抑到極致的,無聲的嗚咽。
那是一種,連靈魂都在哭泣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