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晨霧如同牛乳般濃稠,將朱雀大街兩旁的酒旗暈染成模糊的剪影。蘇禦身披玄色披風,站在城樓垛口前,望著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挑擔的貨郎、趕早市的婦人、巡邏的兵卒在霧中穿行,街頭巷尾的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湧來——有糧鋪前的爭吵聲,有茶館裡的說書聲,更有孩童因寒冷發出的啼哭聲,交織成一幅充滿焦慮的市井圖景。他指尖無意識地叩擊著冰冷的城磚,心中清楚:曆經戰火的城池如同驚弓之鳥,唯有穩住人心,才能築起真正的防線。
蘇禦轉身走下城樓,鎏金靴底踏在石階上發出沉穩的聲響。戶部衙署外早已排起長隊,各地送來的急報在石獅子旁堆成小山。戶部尚書周衍身著緋紅官袍,正拿著算盤核對賬目,見蘇禦到來,連忙躬身行禮,手中的賬冊因緊張微微顫抖:“陛下,各地糧價因謠言持續上漲,青州粳米已漲至百錢一鬥,徐州百姓竟在糧倉外徹夜排隊,昨日還發生了踩踏事件。更有甚者,洛陽糧商聯合囤積了十萬石粟米,揚言要等價格翻倍才肯出售。”
蘇禦接過用桑皮紙謄寫的文書,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刺得人眼疼。他快速瀏覽後,眉頭擰成川字:“傳朕旨意,即日起,全國範圍內實行糧食統購統銷。各州府設立常平司,由刺史親掌糧價調節,凡售價超過官府指導價三成者,以囤積居奇論處。”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衍發白的臉頰,“打開京兆府、洛陽、青州三地國庫糧倉,按人頭發放救濟糧,每日每戶一升米、半升粟,持續至春耕結束。”
“陛下,國庫糧倉儲備雖足,但三地同時開倉,加上運輸損耗,恐怕會動用到戰備糧……”周衍的聲音帶著哭腔,指節因緊握賬冊泛白。
蘇禦將文書拍在案上,檀香木案發出沉悶的聲響:“周大人,你可知百姓為何搶糧?不是缺糧,是缺信心。”他走到窗前,推開雕花木窗,晨霧中隱約可見逃難百姓搭建的窩棚,“糧食沒了可以再種,民心散了,就算倉廩充盈,也擋不住暗月盟的流言。你隻管照辦,若有官員敢克扣挪用,以通敵論處!”
周衍渾身一顫,連忙叩首:“臣遵旨!”
離開戶部,蘇禦的龍輦直奔兵部衙署。兵部侍郎趙珩正指揮兵卒搬運甲胄,見聖駕到來,連忙卸下頭盔行禮,甲胄上的寒霜簌簌落在青石板上:“陛下,末將已傳令京畿衛增加巡邏頻次,朱雀大街等十二處要地增設崗哨,每刻更換口令。”他遞上繪製著防禦圖的羊皮卷,“京城四周的潼關、武關、蕭關均已增派千人隊,關隘處增設拒馬與烽火台,一有異動便能互通消息。”
蘇禦展開羊皮卷,手指點在長安周邊的關隘標記上:“暗月盟最擅長借亂生事,光守不夠。傳諭全軍,即日起每日加訓一個時辰,重點演練巷戰與陣法協同。告訴將士們,他們手中的槍不是為了守衛一座城,是為了守住兩個世界的界限——讓他們的妻兒不必在裂隙中顛沛流離,讓他們耕種的土地不會被混沌吞噬。”
趙珩猛地挺直脊背,甲葉碰撞聲鏗鏘有力:“末將遵命!定讓將士們知曉肩頭重任!”
巳時三刻,蘇禦換上青色布衣,帶著四名便裝暗衛走進西市。露水打濕的青石板上,小販們正支起攤位,胡餅的香氣與藥材的苦澀在空氣中交織。他走到一家掛著“王記茶肆”木牌的店鋪前,挑了張臨窗的桌子坐下,店小二連忙端來粗瓷碗,倒上熱氣騰騰的茯茶。
鄰桌三位茶客的議論聲飄進耳中。須發皆白的老者用茶梗在桌上畫著圈:“前日我那遠房侄子從徐州來,說親眼見著暗月盟召喚出長翅膀的怪物,一口能吞下整頭牛。這要是真打開什麼裂隙,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可怎麼辦?”
穿短打的中年漢子啃著胡餅,餅渣掉在衣襟上:“李伯您彆聽風就是雨。上月我去城外給軍營送柴,親眼見陛下的軍隊把暗月盟打得屁滾尿流。那些黑袍子也是肉長的,挨一刀照樣流血!”
“可陛下說他是異世來的……”老者壓低聲音,渾濁的眼睛瞟向四周,“萬一他是引狼入室呢?”
蘇禦端起茶碗,茶湯的熱氣模糊了麵容:“老人家,您見過引狼入室的人,會親自給貧民窟送棉衣嗎?”
老者一愣,打量著眼前的青衫男子,見他氣度不凡卻衣著樸素,不由得疑惑道:“你是……”
“在下姓蘇,是個讀書人。”蘇禦放下茶碗,指尖沾著的茶漬在桌上寫下“信”字,“暗月盟燒殺搶掠時,是這位陛下帶著軍隊擋在前麵;百姓挨餓時,是這位陛下打開糧倉。至於是不是異世來的,重要嗎?”
中年漢子突然瞪大眼,猛地起身作揖:“您是陛下?!”
茶肆裡瞬間安靜,正在算賬的掌櫃、揉麵的廚子都探出頭來。蘇禦笑著擺擺手:“坐下說話。我來就是想聽聽,大家真正怕的是什麼。”
李伯的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終於鼓起勇氣:“陛下,俺們不怕打仗,怕的是稀裡糊塗地死。您說的雙界裂隙、混沌吞噬,俺們聽不懂,就想知道——明年開春還能種麥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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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蘇禦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僅能種麥子,朝廷還會給每戶發新的麥種,派農官教大家新的耕作法子。”他看向周圍聚攏的百姓,“從今日起,西市每日辰時開講,由國子監博士解說局勢,誰有疑問都能提。官府會把救濟糧發放、關隘防禦這些事,一筆一筆記在城門口的公示板上,讓大家看得明明白白。”
人群中爆發出低低的歡呼,有人擦起了眼淚。
從茶肆出來,蘇禦沿著城牆根走到城東貧民窟。這裡的土坯房歪歪扭扭,茅草屋頂上還壓著石塊防風吹,幾個光腳的孩童正圍著垃圾堆撿拾枯草。見到一行人氣勢不凡,百姓們起初有些畏懼,直到有人認出蘇禦,才敢慢慢圍攏過來。
蘇禦走到窩棚前,見一位裹著破棉絮的老婦人正用缺口的瓦罐煮粥,渾濁的米湯裡隻有幾粒米。他蹲下身,袖口沾了泥也不在意:“老人家,這粥夠喝嗎?”
老婦人抬起布滿皺紋的臉,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枯瘦的手抓住蘇禦的衣袖:“陛下?您是陛下?”她突然哭起來,“俺們這日子苦啊!兒子被抓去當壯丁,兒媳婦病死了,就剩俺和倆孫娃……”
蘇禦喉頭發緊,對身後的京兆尹吩咐:“立刻調撥五百石糧食、三百件棉衣到城東,再派二十名工匠,帶著木料修繕這些房屋,務必在三日內讓每戶都有像樣的門窗擋風寒。”他從懷中摸出兩錠銀子,塞進老婦人手裡,“先去買些米,給孩子熬點稠粥。”
老婦人捧著銀子,突然朝著窩棚方向喊道:“狗蛋、丫蛋,快給陛下磕頭!是陛下救了咱們啊!”
兩個麵黃肌瘦的孩子跑出來,怯生生地跪下。蘇禦連忙扶起他們,摸了摸孩子凍得通紅的臉頰:“以後有難處,就去京兆府找李大人,說是朕讓你們去的。”
接下來的半月,長安城裡每天都能見到蘇禦的身影。他在農舍裡和老農討論墒情,在軍營中與士兵同吃糙米飯,甚至親自帶著工匠修補被戰火毀壞的橋梁。朝廷的告示牌每日更新:今日發放救濟糧三千石,明日修繕貧民窟房屋五十間,後日將有西域商隊帶來藥材……一樁樁實事讓流言不攻自破。
朝堂之上,蘇禦推行的“薦賢令”讓寒門士子有了出頭之日,被貶斥的清官重新起用,貪腐的官員被抄家問斬。當周衍捧著新造的戶籍冊上奏,說各地流民已陸續返鄉時,素來嚴苛的禦史大夫也忍不住讚道:“陛下以實心行實政,天下歸心矣。”
江湖各派的態度也悄然轉變。青城派送來繳獲的暗月盟密信,點蒼派貢獻出祖傳的《山川防禦圖》,就連一向中立的昆侖派,也派使者送來三壇百年雪蓮,說是“為將士療傷所用”。
暗月盟幾次試圖在城中散布瘟疫、製造恐慌,都被早有防備的守軍挫敗。當最後一批潛伏的暗衛被揪出時,從他們身上搜出的傳單,已無人再相信。
一個月後,長安城的晨霧散去,露出湛藍的天空。西市的胡商打起了新的幌子,貧民窟的窩棚變成了整齊的瓦房,城門口的公示板上,最新的消息是“春耕農具已備好,每戶可領鐵犁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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