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上的藍光與暗紅符文在空中碰撞,發出沉悶的嗡鳴。雲綺月掌心的引星石裂痕已蔓延至指尖,細微的震顫順著經脈傳入心口,像有東西在體內緩慢撕扯。
她沒有睜眼,隻是將左手覆上右腕內側,一縷溫熱的記憶隨著靈力注入晶體——那是宮變當夜,母親把她推入密道前攥住她手腕的模樣。血從母後的指縫間滴落,落在她的袖口,滾燙得不像血,倒像是熔化的鐵水。那股灼意此刻被她重新喚出,混著靈力灌入引星石。
裂痕擴張的速度緩了一瞬。
葉淩軒察覺到靈流的變化,立刻鬆開原本穩定輸出的雙掌,轉而抽出腰間長劍。劍尖點地,並未斬向任何實體,而是沿著祭台邊緣一道舊刻痕迅速劃動。他的動作極快,每一筆都精準落在原有符紋間隙,借著殘餘靈氣勾連出一條新的導流路徑。
地麵微震,幾縷紊亂的黑氣剛從石縫鑽出,就被這臨時紋路牽引偏移,繞過了主陣核心。
“還能撐住。”他低聲道,聲音壓得很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
柳萱兒靠在右側石柱邊,右手五指蜷縮著無法伸直。最後一張符籙早已燃儘,掌心隻剩焦黑的碎屑黏在皮膚上。她咬破嘴唇,用舌尖嘗到鐵鏽味,隨即抬手撕下左臂衣袖,蘸著唇角血跡,在左手掌心畫下一個歪斜卻完整的簡陣。
她將左手按向地麵節點。
火光沒有騰起,隻有一絲微弱的紅光滲入石縫。雖不及符籙三成效力,但那一角陣眼終究未滅。
雲綺月感知到右側靈流出現斷層,幾乎在同一刹那割破手腕。鮮血湧出的瞬間,她以指尖為筆,在身前虛空中劃下三道古紋。那是典籍末頁記載的“承願契文”,平日需三人共書才可生效,如今她一人以精血代墨,強行催動。
血線懸於半空,未落地便自行連接成環。
葉淩軒感到一股熟悉的牽引力自血脈深處升起,仿佛有人在他經脈裡係了一根細繩,輕輕一拉。他立刻調轉靈力方向,順著那股牽引彙入中央。柳萱兒也覺察到了什麼,儘管左手顫抖不止,仍努力維持結印姿態。
三人靈力終於再度交彙。
祭台震動加劇,藍色光膜與暗紅封印圈反複推擠,如同兩股潮水對撞。雲綺月額頭滲出冷汗,裂痕中的晶體開始發燙,熱度順著掌心燒向上臂。她知道,這隻是暫時穩住,真正的對抗才剛開始。
就在此時,耳邊響起低語。
“凡軀妄承天光,終將焚身。”
不是通過聽覺傳來,而是直接浮現在意識之中,冰冷如霜。
眼前景象驟變。
她看見自己倒在祭台中央,皮肉焦黑,骨骼裸露,手中仍死死抓著一塊碎裂的引星石。葉淩軒伏屍於東側台階,胸口插著斷裂的劍柄;柳萱兒仰麵躺在西側角落,雙眼空洞地望著穹頂裂痕。整座紫霄仙門化作廢墟,山門外魔影重重,旌旗獵獵,大地染成赤色。
幻象無聲,卻沉重得讓人窒息。
雲綺月閉緊雙眼,不再去看那些畫麵。她隻記得第一次踏入修真界時,葉淩軒站在山門前回頭對她笑了一下;記得柳萱兒在雪夜裡把凍僵的手塞進她懷裡說“暖和點再走”;記得師父臨終前握著她的手說“這條路,你要替我走下去”。
她將引星石貼在心口,一遍遍默念:“我願護一人,亦護萬人。”
葉淩軒察覺她氣息驟亂,猛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劍鋒上。劍身嗡鳴,清越之聲穿透空間,直刺識海深處。
同一時刻,柳萱兒啟唇,唱起一支不成調的歌謠。那是散修之間口耳相傳的安魂曲,詞句粗陋,旋律單調,但她唱得很穩,一字一句,像是踩著心跳的節拍。
幻象晃動了一下。
雲綺月呼吸恢複平穩,手指重新收緊。她睜開眼,瞳孔深處映著藍與紅交織的光芒,卻沒有動搖。
祭台底部再次傳來悶響,比之前更沉、更深。那圈暗紅符文竟開始逆向旋轉加速,每一次轉動都像在抽吸三人靈力。葉淩軒手臂上的光澤出現裂紋狀閃爍,柳萱兒嘴角又溢出血絲。
雲綺月低頭看向引星石,發現內部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繼續延伸。若再這樣下去,不出片刻,整塊晶體便會崩解。
她緩緩抬起未受傷的那隻手,按在自己心口。
不是為了止痛,而是感受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