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台前的細砂泛著藍光,雲綺月的手指剛收回袖中,目光便落在十步外提燈的灰袍弟子身上。那人站在原地,燈籠微晃,卻沒有靠近的意思。
她屏住呼吸,腳尖緩緩後撤,鞋底貼著石麵無聲滑動。葉淩軒在另一側輕輕叩了兩下劍鞘,三道極細的劍氣擦過地麵,在沙層上留下幾不可察的劃痕。柳萱兒則悄然退向林邊,指尖一彈,一片枯葉打著旋飛向遠處樹梢。
灰袍弟子微微偏頭,似有所覺,但終究未動。
三人借著山風掩護,分作三個方向撤離。雲綺月繞過半塌的石牆,貼著崖壁疾行,直到聽見東坡老鬆特有的低沉風聲,才停下腳步。不到一盞茶工夫,葉淩軒與柳萱兒先後抵達,彼此點頭確認無追蹤。
“他沒追。”柳萱兒壓低聲音,“但那盞燈……內務堂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枯井台。”
“不是偶然。”葉淩軒從懷中取出一張薄紙,“我順手在他經過的地方掃了一道靈識,紙上留了痕跡——是‘巳七’編號的暗印。”
雲綺月接過紙張,指尖撫過那枚模糊印記。它不像印章拓下,倒像是被某種藥水浸染後浮現的顯影。
“他們知道我們會去。”她說,“所以提前布人守候。”
“可那個黑衣人呢?”柳萱兒皺眉,“他是來警告我們的,還是故意引我們撞上巡夜?”
“他說的話太具體。”葉淩軒搖頭,“知道玉符、知道流螢陣改動、知道注銷名單……這些都不是普通執事能接觸的情報。”
雲綺月低頭看著手中的紫絛。斷裂處參差不齊,卻整齊地偏向一側,像是被短刃快速割斷。她忽然想起什麼,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將紫絛邊緣輕輕刮開一層纖維。
“這絲線裡摻了銀砂。”她抬眼,“隻有執律院三年以上資曆的長老親衛才會在服飾中織入這種防偽材料。”
“李長老閉關了。”柳萱兒喃喃,“可除了他,還有誰會用這種絛帶?”
“輪值記錄官。”雲逸月說,“每月初一負責更新禁地出入名錄,有權調閱所有稽查檔案。”
“昨日大清早,我路過文書閣時看見周執事進去。”柳萱兒忽然開口,“他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卷封了紫繩的冊子,和你說的那種編號格式一樣。”
“周執事平日不碰內務堂的活。”葉淩軒神色凝重,“除非有人授意他臨時接手。”
三人沉默片刻。夜霧漸濃,鬆針上的露水滴落肩頭,涼意滲進衣領。
“他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柳萱兒低聲問,“如果真是高層的人,不該直接上報,反而冒險傳信?”
“也許他沒法上報。”雲綺月緩緩道,“或者,他已經不在明麵上的位置上了。”
“你是說……他也被列進了注銷名單?”
“不一定是他自己。”雲綺月握緊紫絛,“但他清楚後果。所以他不說‘彆查’,而是提醒我們——我們在喚醒那股力量。”
葉淩軒眉頭一皺:“你的藥瓶異動,是不是和這個有關?”
“我不知道。”她坦然回答,“但我發現,每次那銀光出現,周圍靈氣都會變得滯重,像被什麼東西吸住了。”
“就像昨晚藏書閣外的感覺。”葉淩軒點頭,“我當時以為是禁製殘留,但現在想來,更像是……某種共鳴被觸發了。”
柳萱兒忽然從布包裡取出幾片乾枯的草葉:“這是我昨兒在藥房外撿的。你們看顏色,和這紫絛很像。而且,它沾了點藥渣,我聞了一下——是‘鎮靈散’的配方。”
“鎮靈散?”雲綺月接過草葉,“那是用來壓製血脈躁動的,通常隻配給有暴走風險的弟子。”
“而最近一個月,外門一共領了六份。”柳萱兒盯著她,“全給了去過北淵秘境的人。”
空氣仿佛凝住。
“他們不是在查我們。”雲綺月終於開口,“是在監測所有可能產生共鳴的人。”
“可為什麼偏偏挑這個時候?”葉淩軒沉聲問,“魔族剛敗,門派本該休養生息,卻突然設立稽查組,封鎖信息,連藏書閣都被動了手腳。”
“因為魔首死得太快。”雲綺月抬頭看他,“那一戰,我體內力量爆發得太突然。掌門看得出來,其他人也看得出來。他們不知道那是什麼,隻能當成隱患處理。”
“所以‘巳七組’的任務,就是找出所有可能失控的苗頭,然後……”柳萱兒沒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