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外的黑靴始終未動,那枚暗紅色戒環在微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雲綺月指尖纏繞的銀絲早已斷去一截,殘端勒進皮膚,留下淺淺血痕。她沒鬆手,也沒看,隻是將另一隻手輕輕覆上柳萱兒的手背。
柳萱兒的手指正微微發抖,像是被風吹動的葉尖。她睜著眼,目光盯著地麵某處,可瞳孔失焦,顯然不在看什麼具體的東西。雲綺月用拇指在她掌心緩慢劃了兩道——那是她們自幼定下的暗語,意為“穩住”。
柳萱兒眨了眨眼,手指終於不再顫。
葉淩軒靠在石櫃邊緣,脊背貼著冰冷牆麵,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他忽然抬起左手,在膝前輕輕摩挲劍鞘。布料與金屬摩擦,發出極細微的“沙”聲,短促而清晰。他停頓片刻,又重複一次。
沒有動靜從門外傳來。
他微微點頭,右手緩緩放鬆了劍柄。
雲綺月明白他的意思:禁製仍在生效,屋內聲響未能傳出。可這短暫的確認並未讓她鬆懈。時間像沉入井底的石塊,無聲無息地往下墜,每一息都拉長成煎熬。
半個時辰過去,或是更久。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移動。門縫透進的光線未曾偏移,仿佛外麵那人也成了石雕。
柳萱兒忽然抽了一口氣,肩膀猛地一縮,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她瞪大眼睛,嘴唇微張,卻沒有出聲。
雲綺月立刻伸手按住她肩頭,力道不大,卻足夠讓她回神。
“不是腳步。”柳萱兒用口型說。
雲綺月點頭。她也聽見了——那不是腳步,是心跳。自己的,也是彆人的。在這死寂中,心跳聲被放大到近乎轟鳴,竟讓人誤以為有人逼近。
她低頭看向自己掌心,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紅印還在。她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間彌漫口中。疼痛讓她清醒。她用舌尖抵住上顎,強迫自己數呼吸:一、二、三……直到神誌重新凝聚。
然後,她在掌心用血寫了個字:“安”。
她先觸了觸柳萱兒的手背,再移到葉淩軒的手腕。兩人感受到那濕熱的痕跡,同時微微頷首。
葉淩軒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喉間滾出極低的聲音:“心如止水,念歸本源。”
是紫霄仙門靜心訣的起句,音量僅夠三人聽見。
柳萱兒立刻接上第二句,聲音輕如耳語。雲綺月沒有開口,但她用指尖在掌心默寫經文,一字一句,逐字推進。熟悉的節奏像繩索,將三人搖晃的心神一點點拉回現實。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夾層傳來一聲悶響。
“咚——”
像是重物墜地,又似屍體倒下。緊接著,一道短促的慘叫劃過通道,戛然而止。隨後是兵刃相擊的脆響,一下,兩下,由遠及近。
雲綺月猛地抬頭,目光直射門縫。
葉淩軒已將劍橫在膝前,右手搭上劍柄,左手貼地,感知震動方向。他的眉峰微動,眼中閃過一絲銳光。
雲綺月迅速俯身,拾起地上那枚銅片。她將沾血的一麵朝上,輕輕推至門縫正下方的石板邊緣——這是她們與聯合隊伍約定的標記方式:血麵朝外,表示“受困待援”。
她做完動作,便不再動。
打鬥聲越來越近。刀鋒破空,靈力激蕩,夾雜著低喝與怒吼。其中一道聲音清越淩厲,帶著天工閣特有的短促吐字方式。雲綺月認得——那是負責情報聯絡的陳師兄。
還有火雷符的爆裂聲。三次連響,間隔精準,正是聯合隊伍突襲時的標準信號。
葉淩軒緩緩抬起劍尖,輕點地麵。劍身微震,與遠處傳來的震動頻率呼應。他眼神一凝,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來了。
雲綺月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住門縫。光影開始晃動,不再是單一的靜止輪廓。有影子掠過,刀光一閃,映入門內半寸。
門外守候的黑靴終於動了。
那隻腳向側方退了半步,隨即,一道身影疾衝而過,帶起一陣風。緊接著是兵器交擊的巨響,就在門口咫尺之外。
葉淩軒的手握緊了劍柄。
柳萱兒悄悄摸向袖中匕首,指尖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