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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騰不息的昴江以西,被劃分為極西魔淵。
十四洲內,幾乎都對魔淵視如瘟神,在世家修者口中,魔淵是個終日陰雲、貧瘠未開化之地。事實上極西與十四洲相比,除了占地麵積少了些,靈氣沒那麼充裕,環境上沒有太大差彆。
人妖鬼在此界共存,與正統修行方法不同,魔修靈力逆轉,修煉速度也更快。且行事作風狠辣陰毒,強者為尊。
魔淵內分十二城和幽都。
近日,魔淵內的人都知道,尊上帶了一位夫人回聖淵宮,還是個無法修煉的凡人。
外界對這位夫人好奇極了。
在一些捕風捉影的流言影響下,市集裡多了大批狗血滿天飛的話本。
無人知曉,隔三差五就會有一批話本被送入聖淵宮。
東明殿設有法陣,殿內暖意融融。
楚悠窩在臨窗玉榻上,窗外雕欄玉砌,殿閣巍峨,每隔一刻就有魔衛巡視。
攤開的話本很久沒有翻頁。
她都看膩了。
書裡寫她與玄離的故事,什麼誇張橋段都有,流水般的靈石珍寶送進東明殿已經是標配,更誇張的,將玄離寫得願意為她摘星星摘月亮。
事實上,跟他來到聖淵宮後,兩人沒見過幾麵。
兩魔淵內大主城叛亂,加之政務繁多,玄離很少回寢殿。
十四洲那邊的消息楚悠無從得知,不知道準備來救聖女的季凡和林青良怎麼樣了。
兩位侍女躬身行禮,打斷楚悠的思緒:“夫人,請用午膳。”
桌麵擺好精致餐食。
她們是玄離送來照顧她的,一個叫沉光,另一個叫綠雲,兩人對她有求必應,時刻謹守本分。無論楚悠去哪,她們都跟在身後。
在這住了一個月,楚悠才勉強習慣隨時有人候在一側。
她放下書開始吃午飯。
每天的飯菜都是按她的口味做,哪道少吃,幾日內都不會再上。反之,第二天會多上幾道類似的。
吃飯是她每天最期待的環節。
楚悠拋掉剛剛那點煩惱,認真對待每一餐。
放下筷子後,很快有宮侍有條不紊收拾下去。
吃過午膳時間還早,沉光與綠雲對視一眼,綠雲淺笑著問:“夫人,鬼影戲班主新排了一出戲,不如請來演一出?”
鬼影戲是魔淵的特色。
和楚悠以前在現代看的鬼片差不多,剛開始還很新鮮,看多了都是套路。
“算了,看來看去都是一樣的。”
沉光:“那……請張女郎來說書?”
楚悠望向遠處高聳入雲的宮禁,還是搖頭。
聽說幽都繁華堪比中洲,她想出宮去逛逛。
但玄離以幽都城裡混入了叛黨為理由,拒絕了很多次。他說,忙完會陪她一起去。
這得等到什麼時候?
聖淵宮的吃穿用度都比溪石村好得多,處處華美,可楚悠越呆越不喜歡。
呆在這,完全不如偏僻山村的那座小院。
“夫人。”黑衣少女從高簷跳下,手裡拎著食盒。
楚悠終於露出一個笑:“鳶戈,你的任務做完了?”
鳶戈進殿,兩個侍女安靜退出去,不再打擾。
“嗯。在街上買了酥餅。”她揭開食盒,酥餅金黃酥脆,充滿了油炸香氣。
鳶戈發髻裡的小紅蛇朝著楚悠嘶嘶吐信子。
楚悠眼睛彎彎,用手指碰了碰它的腦袋,“小紅,下午好。”
兩人並肩坐在玉榻上,哢擦哢擦咬酥餅。
餅渣簌簌掉在油紙上。
鳶戈負責情報與刺殺,說起最近執行任務時的所見所聞。她說話風格簡短,像工作彙報。
說完後,她就該走了。臨走前道:“伏宿說他的任務也快結束了,有份禮物要給夫人。”
楚悠吃掉最後一口餅,目送鳶戈消失在殿外。
太陽還沒開始偏西,距離這一天結束還有很久。
她披上圈了毛領的披風,打算出去逛逛打發時間。剛走出殿外,極西之地初冬寒涼的風吹得發絲翻飛。
“玄離現在在哪?”
沉光和綠雲緊隨其後,沉光恭敬回道:“尊上與諸城主在議事殿集議。”
在議事殿,就是一時半會都不會結束的意思了。
楚悠沒再追問,穿過長長遊廊,漫無目的在宮殿群裡閒逛。
不知不覺走到了遊仙湖。
湖邊栽了一片花林,終年花開不敗。凜冽的風一吹,落英繽紛。
她讓沉光取了個小竹籃,讓她們守在附近,不要緊跟著。
楚悠俯身撿了不少,打算曬乾之後和鳶戈一起,做幾個香囊玩。
鞋底踩過滿地花瓣,發出細碎聲響,越往裡香氣越濃鬱。
“咚——”
一顆榛子落在她頭上,又掉進竹籃。
她疑惑仰頭。
緋衣玉帶的少年橫臥花樹間小憩,手裡捏了一捧榛子,地麵散落不少榛子殼。聽見聲響,他打了個哈欠,又揉揉眼睛,見手裡的榛子往外漏,一下想明白是砸到人了。
他利落翻身下來,打量楚悠片刻,唇角彎起,露出尖尖虎牙:“抱歉,砸到女郎了。這是在拾花嗎,我來幫忙吧。”
楚悠手裡的竹籃被輕巧順走。
“是要泡茶,還是做脂粉,或是製香,做香囊?”少年挎著竹籃,一邊倒走撥開花枝,一邊同她說話。
楚悠第一次在聖淵宮見到這麼自來熟的人,覺得他很新鮮。
“要做香囊。你看起來不像聖淵宮的人。”
“我是同父親一起來的。”他挑著完好的花瓣拾取,“女郎看著也不像聖淵宮的人。”
楚悠也俯身撿了一些,順手放進籃子,“我剛來這不久。”
少年點點頭,見她衣著奢侈,以銀靈狐做披風,毛茸茸的領子襯著白皙臉龐,身上所穿、發間簪戴都不是凡品。
難不成是傳言中那位夫人?
他很快否決掉這個猜想,因為和話本裡描述的不大像,她年紀不大,像未婚配的姑娘。
或許是和他一樣,其他城主的親眷。
一朵完好的花飄落。
少年伸手去接,與另一隻手碰在一起。
指尖傳來溫熱觸感。
他一怔,極有風度地收手,任花飄到楚悠掌心,“這朵開得正好,適合簪在發間。”頓了頓,他耳尖微紅,“女郎婚配否?”
楚悠愣住:“我……”
話剛起頭,一隻手從後伸來,掌心握住她的肩頭,手臂收緊帶得她後退兩步。
玄離麵無波瀾將人攬在懷中,撚起楚悠手中的花,用力一碾。
嬌豔的花化作齏粉。
他的手臂又收緊幾分,幽幽盯著少年,“這是本座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