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林中血,夜奔青州
初秋的風已有涼意,纏繞著磨破手掌的疼痛,鑽入林葉深處。前方,陳叔嶙峋的身影在荊棘叢生的山脊上移動,迅捷如潛行的山豹。林默咬緊牙關,腳下踩踏著陳叔所授“七星步”的方位,天樞、搖光、玉衡……方位在腦中流轉,但身體仍顯滯澀笨重,枯枝在腳下發出脆響,細小的汗珠混合著塵土滑過額角。
“太慢!氣息散亂!”陳叔低沉的聲音劈開風聲,刀鋒般斬在林默耳畔。他猛地駐足回頭,鷹隼般的目光釘在林默踉蹌的身形上。“記住!方位在心中,步隨身轉,如履薄冰!再來!”話音未落,陳叔身形一晃,已躍出丈外,枯葉幾乎未曾擾動。
林默深吸一口山林間清冽的空氣,強迫自己驅散四肢百骸傳來的沉重疲憊感,再次發力追去。他緊緊盯著陳叔踏過的每一處微不可察的痕跡——那塊青苔凹陷的石尖,那根被巧妙借力後微微彈回的柔韌枝條。陳叔的每一個動作都成為他臨摹的範本。連續五日,從晨曦微露到月掛中天,除了必要的果腹休息,陳叔近乎苛刻地錘煉著他。七星步的精微變化,破鋒八式那凶狠簡潔的劈、撩、刺、抹基礎刀意,如同鐵錘,一遍遍鍛打著林默僵硬的身體和混亂的心緒。他掌心早已磨破,滲出點點殷紅,草草用撕下的布條纏緊,每一次握緊粗糙的刀柄,都傳來鑽心的刺痛。這痛楚反而成了支撐他一次次爬起的燃料。
當他終於耗儘最後一絲氣力,癱倒在溪邊冰冷的鵝卵石上,胸膛劇烈起伏如破舊的風箱時,陳叔無聲地坐到他身旁。粗糙的手掌帶著薄繭,將一隻盛滿清水的竹筒塞到他手中。沉默片刻,陳叔的聲音帶著山岩般的沉穩響起:“恨,是火,能燒死人也能驅使人。把它煉進骨子裡,讓它催動你的手腳,而非燒毀你的腦子。記住招式是為了忘了招式,刀出手時,心裡隻有目標,彆無他物。”林默灌下冰冷的溪水,那寒意似乎暫時壓下了胸膛裡翻騰的灼熱恨意。他望著陳叔布滿風霜卻異常平靜的側臉,那眼神深處沉澱著某種他尚無法完全理解的重量。他閉上眼,腦海中父親最後的呼喊、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號、刀光血影的修羅場……再次洶湧而至,但這股滔天的恨意不再是噬魂的猛獸,似乎真的被陳叔的話語引導著,沉重地沉澱下來,凝聚在握刀的指骨間,變得冰冷而堅硬。
晌午時分,他們抵達山口外一個略顯破敗的小鎮外緣。陳叔勒住林默,指向遠處塵土飛揚的集市入口:“看仔細,耳朵豎起來。血衣衛行事,必有痕跡。”林默學著陳叔的樣子,胡亂抓了幾把枯草泥土抹在臉上、身上,將陳叔遞來的一柄普通柴刀插在腰間,又把幾捆路上拾來的乾柴背在背上,佝僂著腰,努力模仿著附近山民疲憊的姿態,混入通向集鎮的人流。
集鎮不大,卻因地處要道而人頭攢動,混雜著牲畜的腥臊、劣質脂粉的香氣和食物的焦糊味。吆喝聲、討價還價聲、孩童的哭鬨聲嗡嗡作響。林默低著頭,目光透過額前垂落的亂發縫隙,警覺地掃視四周。幾個穿著平民服飾、眼神卻異常銳利、腰側微微鼓起的人,分散在幾個角落。更遠處,一隊鮮紅奪目的血衣衛騎兵,盔甲上沾著新鮮的泥點,肆無忌憚地縱馬穿過集市狹窄的街道,馬蹄濺起汙水,惹來一片壓抑的驚呼和低聲咒罵。林默隻覺一股滾燙的血猛地衝上頭頂,握緊柴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幾乎要控製不住衝上前去。一隻粗糙有力的大手悄無聲息地按在他肩膀上,力道如山壓下。“低頭!彆讓恨蒙了眼!記住我們來做什麼!”陳叔的聲音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林默深吸一口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那尖銳的痛楚逼退眼中翻騰的血色。他隨著陳叔擠到一個茶攤角落的陰影裡。茶攤人聲嘈雜,幾個行腳模樣的人正壓低聲音議論。“……聽說了沒?北邊三道口那邊,前幾日好像又有村子倒了黴……”一個滿臉風塵的漢子灌了口粗茶,聲音含混。“噓!小聲點!”旁邊一個商人模樣的胖子警覺地環顧四周,湊近低語,“何止!昨兒個夜裡,靠南山坳裡那個小王莊……唉,又被血衣衛圍了,說是搜查叛賊,火光燒了半宿……聽逃出來的老李頭說,慘啊……”胖子連連搖頭,臉上帶著驚懼和憐憫。
另一個押送貨物的鏢師啐了一口唾沫,聲音壓得更低:“這幫畜生!光天化日過我們黑石崗驛站,硬生生截了王記布莊運往州府的貨!幾十匹上好的錦緞!說是征繳軍資!王掌櫃想上前理論兩句,當場就被一刀鞘砸掉了滿口牙!……媽的,聽說領頭那個疤臉百戶的腰牌上,刻著一隻賊亮的鐵鷹,爪子上還纏著條蛇!凶得很!”鐵鷹纏蛇!林默和陳叔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寒意——這正是襲擊林家莊時,那個指揮黑衣人、最後帶走母親的凶徒腰間令牌的圖案!線索!冰冷的殺意瞬間攫住了林默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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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往哪邊去了?”陳叔不動聲色地插話,聲音模仿著本地口音,帶著幾分市儈的好奇。
鏢師瞥了陳叔一眼,看他灰頭土臉的像個老農,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低聲道:“還能去哪?搶了東西,沿著官道就往青州方向去了唄!那股子煞氣,誰敢攔?躲都來不及!”
青州!又是一個關鍵的地名!林默的心跳驟然加速。就在這時,一個衣衫破爛、神情驚恐的半大孩子跌跌撞撞跑過茶攤,帶著哭腔喊:“官兵來了!好多官兵!把鎮西頭圍了查人呢!”集市上的人群瞬間起了騷動。陳叔臉色一凜,一把攥住林默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走!立刻!”
兩人逆著湧動慌亂的人流,快速向鎮外山林方向退去。剛擠出集市邊緣,便看到遠處塵土飛揚,一隊打著血衣衛旗號的騎兵正策馬朝這邊衝來!尖銳的號角聲撕裂了集鎮的喧囂。
他們加快腳步,憑借對地形的熟悉,一頭紮進鎮子背後茂密的山林。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林間彌漫著濕潤的腐葉氣味。陳叔緊繃著臉,腳下毫不停歇,專挑崎嶇難行的獸徑快速穿行。林默咬牙緊跟,胸膛裡那顆心沉甸甸地墜著,既有對血衣衛毫無人性暴行的憤怒,更有對母親下落的揪心。鐵鷹纏蛇……青州……這兩個詞反複灼燒著他的神經。
連續跋涉近一個時辰,直到確認徹底甩脫了可能的追兵,兩人才在一處隱蔽的溪澗旁停下稍作喘息。清涼的山泉暫時安撫了乾渴如同火燒的喉嚨。林默靠在一塊布滿青苔的岩石上,疲憊幾乎將他淹沒,但精神卻因那兩條線索而異常亢奮。他掏出水囊灌水,眼角餘光掠過對岸一片濃密的灌木叢。
就在此刻——
“汪!汪汪汪——!”一陣激烈的犬吠聲毫無征兆地在對岸灌木叢後炸響!淒厲刺耳!打破山林的死寂!
林默渾身汗毛倒豎,心臟驟然縮緊!陳叔如遭電擊,猛地彈起,厲聲低吼:“糟了!搜山犬!”話音未落,灌木叢嘩啦一聲被粗暴地分開!七八個身著血紅罩袍、手持刀弓的血衣衛士兵赫然出現!為首一個滿臉橫肉的什長獰笑著,手中強弩已然抬起對準了溪澗這邊的林默和陳叔:“果然有兩條漏網的小泥鰍!兄弟們,拿下!死的活的都要!”
冰冷鋒銳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林默的四肢百骸。恐懼的本能讓他後退半步,但隨之洶湧而起的,是積壓了太久、幾乎要將他焚毀的暴烈仇恨!眼前這些血紅的身影,與那夜屠戮林家的惡魔瞬間重疊!
“殺——!”林默幾乎是從肺腑深處炸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恐懼被滔天的恨怒徹底吞噬!他完全憑著連日苦練烙印入骨的本能反應,七星步驟然發動,身體詭異地一擰一閃,險之又險地避開一支擦著耳邊呼嘯而過的弩箭!冰冷的箭風刮得臉頰生疼。身體前衝出溪水的同時,他已反手拔出腰間的柴刀!溪水冰冷刺骨,濺起渾濁的水花,他卻渾然不覺。
“破鋒!劈山!”陳叔的厲喝如同驚雷炸響在林默耳畔!那是破鋒八式裡最簡單直接、也是力量最沉猛的一式!林默眼神瞬間凝聚如寒冰,所有雜念都被摒棄,眼中隻剩下那個獰笑著拔出腰刀、正欲跨過溪流衝向他的血衣衛士兵!他全身的力量,血脈中奔湧的恨意,儘數灌注於雙臂,順著陳叔所授的步伐腰力,柴刀劃破潮濕的空氣,帶著一股慘烈決絕、玉石俱焚的氣勢,由上至下,狠狠劈落!
那血衣衛士兵顯然沒料到這個看似瘦弱的少年竟有如此凶悍的速度和爆發力,眼中掠過一絲錯愕。他下意識橫刀格擋。“鐺——!”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柴刀雖鈍,在林默傾儘全力的劈砍下,竟硬生生將那士兵的劣質腰刀斬開一道深深的豁口!巨大的衝擊力讓那士兵虎口崩裂,手臂劇痛酸麻,腰刀脫手飛出!他整個人更是被劈得向後踉蹌,重心全失!
“死!”林默眼中血色彌漫,殺意擊潰了初次搏殺的僵硬。他腳步一錯,七星步再轉,身體如影隨形般貼上,手中柴刀順勢由劈轉撩!正是破鋒第二式“撩月”!刀鋒自下而上,帶著一股要將敵人撕裂的凶狠,狠狠劃向對方毫無防護的胸腹!
“噗嗤——!”利刃割開皮甲與血肉的悶響令人頭皮發麻!溫熱的鮮血噴濺而出,濺了林默一臉!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塞滿鼻腔!那士兵發出一聲短促淒厲的慘嚎,雙手徒勞地去捂肚子上那道可怕的翻卷傷口,身體軟軟向後栽倒,重重砸進渾濁的溪水裡,激起大片猩紅的水花。
一擊得手!林默胸腔劇烈起伏,看著倒下的敵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然而,無暇給他半點喘息或惡心的時間!
“小雜種找死!”另一個血衣衛被同伴的死徹底激怒,咆哮著揮刀從側麵猛撲過來,刀鋒直取林默脖頸!勁風撲麵,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林默剛剛全力擊殺一人,氣息未穩,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一刀斃命!他瞳孔驟縮,死亡的冰冷感沿著脊椎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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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灰影以驚人的速度切入!陳叔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後發先至!他手中的柴刀沒有花哨,隻有快如閃電的一記直刺!精準、狠辣!如同毒蛇出洞!“嗤!”刀尖精準無比地從那士兵揮刀時腋下空門處刺入,直透心臟!士兵的刀鋒距離林默的脖頸不足半寸戛然而止,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口透出的柴刀尖,眼中光芒迅速渙散。
“彆分神!後背空了!”陳叔怒吼,猛地抽出柴刀,順勢一帶,將屍體推向另一個企圖偷襲林默後背的敵人!腥熱的血噴濺在林默背上,將他驚醒!他悚然回神,一個狼狽的側滾翻,險險避開一支從遠處射來的冷箭!箭矢“奪”地一聲釘在他剛才位置的樹乾上,尾羽劇烈顫抖!
戰鬥瞬間白熱化!溪澗邊成了血腥的修羅場。林默和陳叔背靠背,在狹窄的地形上苦苦支撐。柴刀與製式腰刀猛烈碰撞,火星四濺!林默將自己的身體逼迫到極限,七星步的方位變換愈發純熟,破鋒八式那幾招基礎的劈斬撩刺被他瘋狂地用出,每一次格擋都震得虎口發麻,每一次揮刀都帶著與敵偕亡的瘋狂!他臉上、身上沾滿了敵人的和自己的血跡,汗水混著血水流入眼中,視野一片模糊的猩紅。嘶吼聲、兵刃撞擊聲、垂死的慘叫聲充斥耳膜。他感到自己的手臂越來越沉,每一次揮刀都伴隨著肌肉撕裂般的劇痛。
“噗!”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令人心膽俱裂的異響驟然傳來!林默眼角餘光瞥見陳叔高大的身軀猛烈地震動了一下!
一支漆黑的弩箭,帶著倒鉤,深深釘入了陳叔的左肩胛下方!位置極其刁鑽!箭頭顏色幽暗,顯然淬了劇毒!
“呃!”陳叔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那支致命的弩箭是從側麵密林深處射來的!那個一直隱在後麵的什長終於找到了絕殺的機會!陳叔的動作瞬間變得僵硬遲緩,左臂無力地垂下,全靠右手死死攥著柴刀支撐身體才沒有倒下。一股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沿著箭杆周圍的傷口向上蔓延!
“陳叔——!!!”林默肝膽俱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眼睜睜看著如父如師的人為保護自己而遭受重創,那股絕望和滔天的憤怒瞬間壓倒了身體的疲憊和恐懼,化作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在他瀕臨崩潰的體內轟然炸開!
“我殺了你們——!”林默雙目赤紅如血,理智徹底被無儘的仇恨和守護的決絕所淹沒!他不再顧忌任何招式、任何防禦,如同一頭被徹底激怒、瀕死反撲的幼獸,完全憑著最原始的本能和燃燒生命爆發出的力量,瘋狂地撲向那個射出毒箭後正得意獰笑的什長!七星步被他踏得淩亂而迅猛,每一步都踏得地麵泥土飛濺!
“破鋒!碎嶽!!”他嘶吼著完全由心底噴發的刀意!手中的柴刀不再是刀,而是一道撕裂空氣的黑色閃電!無視了旁邊敵人劈來的刀鋒,無視了再次瞄準他的弩箭!他的眼中隻有那個什長驚愕的醜臉!目標隻有一個——斬下他的頭顱!
那什長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化為難以置信的驚恐!他從未見過如此瘋狂、如此不顧一切、隻為同歸於儘的打法!他想躲,想格擋,但林默那完全是燃燒生命換來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他的反應極限!柴刀裹挾著林默全身的力量、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絕望,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慘烈氣勢,狠狠劈落!
“哢嚓!”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柴刀深深嵌入了那什長的脖頸與肩膀的連接處!巨大的力量幾乎將他半邊脖子斬斷!頭顱以詭異的角度歪向一邊,鮮血如同失控的噴泉般狂湧而出!什長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眼珠突出,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林默一刀劈死什長,巨大的慣性讓他自己也向前踉蹌撲倒。後背傳來一陣撕裂的劇痛!他終究沒能完全避開另一個士兵的刀鋒,背上被劃開一道長長的血口!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猛地翻身,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剩下的三個被這瘋狂的殺戮震懾住、一時竟不敢上前的血衣衛!
“來啊——!!”他拄著柴刀,搖搖晃晃地站起,臉上身上糊滿了鮮血和泥汙,如同一尊來自地獄的浴血修羅,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那三個血衣衛看著地上什長幾乎被斬首的恐怖屍體,又看看林默那雙燃燒著無儘瘋狂的眼睛,竟不由自主地齊齊後退了一步!一股源自本能的寒意攫住了他們!
“走!”陳叔嘶啞虛弱的聲音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他強撐著一口氣,右手猛地擲出數塊尖銳的石塊,精準地射向敵人麵門!趁敵人格擋閃避的瞬間,他踉蹌著衝到林默身邊,僅存的右臂爆發出最後的力量,一把抓住林默的胳膊,拖著他轉身就向密林最深處亡命衝去!
“追!彆讓他們跑了!”反應過來的血衣衛厲聲呼喝,弩箭破空之聲再次響起!但林默和陳叔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茂密得幾乎不透光的荊棘和藤蔓之後。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山林。冰冷的夜風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刮過林默汗濕血汙的臉頰。他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背上的傷口,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肺部如同破敗的風箱,火辣辣地灼燒。然而,真正將他心臟凍結的是肩上傳遞來的重量和溫度——陳叔幾乎將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那魁梧的身軀此刻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隔著粗布衣衫都能感受到一陣陣不祥的冰冷顫栗。
“陳叔……撐住!馬上……馬上找到地方……”林默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慌。他咬緊牙關,牙齒在寒風中咯咯作響,用儘全身力氣支撐著陳叔沉重的身體,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腳下是盤根錯節的樹根和濕滑的苔蘚,每一步都異常艱難。他不敢停,身後仿佛有無形的死神在追趕,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敲打著倒計時的喪鐘。
不知在無儘的黑暗中跋涉了多久,就在林默感覺自己的雙腿即將斷裂、意誌瀕臨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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