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三年的上海,深秋的寒意愈發濃重,街頭的風如刀割般劃過陳默的臉頰。他在“德興公寓”那間逼仄的大統間裡蜷縮了一夜,破舊的被褥根本無法抵禦夜晚的刺骨寒冷,清晨醒來時,手腳已凍得麻木。
陳默簡單洗漱後,便匆匆出門,繼續他的謀生之路。他首先想到的是碼頭附近的倉庫,那裡常常需要搬運工。當他趕到倉庫區時,隻見一片繁忙景象,巨大的貨輪停靠在岸邊,工人們正忙碌地將貨物裝上卸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個倉庫,向一位正在指揮搬運的工頭模樣的人搭話:“先生,我想找點搬運的活計做。”
那工頭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滿臉橫肉,他上下打量了陳默一番,眼中露出不屑:“就你這小身板?扛得動兩百斤的麻袋嗎?”陳默急忙說道:“我雖然看著瘦,但有力氣,能吃苦。”工頭冷笑一聲:“能吃苦?這碼頭上的規矩,新來的都得拜碼頭,交‘保護費’,你懂嗎?”陳默一臉茫然,搖了搖頭。
工頭不耐煩地揮揮手:“不懂規矩就彆在這兒搗亂,趕緊走,彆耽誤我們乾活!”陳默還想再爭取一下,這時,幾個穿著短打、滿臉凶相的漢子圍了過來,眼神不善地盯著他。陳默心中一緊,知道再糾纏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隻得悻悻地離開。
離開碼頭倉庫,陳默又想到了租界裡的洋行。租界,那是上海最繁華也最神秘的地方,高樓大廈林立,洋人穿梭其中,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他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一家洋行門口,隻見門口站著兩個穿著製服的印度巡捕,手持警棍,眼神警惕。
陳默鼓起勇氣,走上前去,用不太流利的英語說道:“excusee,iookingforajobhere.”打擾一下,我想在這裡找份工作。)其中一個印度巡捕皺了皺眉頭,用生硬的中文說道:“你,進去,找管事。”陳默心中一喜,連忙道謝後走進洋行。
洋行內部寬敞明亮,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職員們穿著整齊的西裝,忙碌地穿梭著。陳默找到一個穿著考究、戴著金絲眼鏡的管事模樣的人,再次表明來意。那管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會什麼?英文怎麼樣?打字會不會?”陳默尷尬地搖搖頭:“我……我英文不太好,打字也不會,但我讀過幾年書,可以學。”
管事不耐煩地擺擺手:“我們這裡要的是能立刻上手做事的人,沒工夫培養你。出去吧!”陳默還想再說些什麼,那管事已經轉身離開,不再理會他。陳默無奈地走出洋行,心中充滿了失落。
此時,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陳默摸了摸口袋裡僅剩的幾個銅板,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一家街邊的小麵館。他點了一碗最便宜的陽春麵,看著那清湯寡水、飄著幾根蔥花的麵條,心中一陣酸澀。這碗麵,是他一天唯一的溫飽,也是他在上海艱難生活的寫照。
吃完麵,陳默繼續在街頭遊蕩,尋找著可能的生計。路過一家報館時,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有過寫文章的想法,或許可以嘗試給報館投稿。他走進報館,找到編輯部,向一位編輯說明來意。那編輯是個瘦高個,戴著眼鏡,看起來頗為斯文。
編輯接過陳默遞來的幾篇自己寫的文章,粗略地看了一遍,皺了皺眉頭:“文筆還算通順,但內容太過於理想化,缺乏現實的深度和力度。我們報館要的是能反映社會現實、引起讀者共鳴的文章,你這些……”他搖了搖頭,把文章還給陳默,“暫時不太適合我們報館的風格,你拿回去再改改吧。”
陳默接過文章,心中有些沮喪,但還是禮貌地感謝了編輯。走出報館,他望著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在上海這座看似充滿機會的城市裡,他卻像一隻無頭蒼蠅,四處亂撞,卻始終找不到屬於自己的那片天地。
天色漸晚,陳默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德興公寓”。剛走進大統間,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和汗臭味。屋內一片嘈雜,幾個喝得醉醺醺的漢子正在大聲喧嘩,其中一人突然將酒瓶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處飛濺。
陳默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這時,一個滿臉通紅的漢子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指著陳默的鼻子罵道:“你小子新來的吧?不懂規矩啊?在這裡住,就得聽老子的!”陳默強忍著怒火,說道:“大家都是出來討生活的,何必這樣?”
那漢子一聽,頓時火了,揮起拳頭就朝陳默打來。陳默側身一閃,躲過了這一拳,但那漢子不依不饒,又撲了過來。周圍的人有的在一旁起哄,有的則冷漠地看著,沒有一個人上前勸阻。
就在陳默感到有些招架不住的時候,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站了出來,一把抓住那醉漢的胳膊,大聲說道:“夠了!大家都是苦命人,何必自相殘殺?”那醉漢掙紮了幾下,見掙脫不開,便罵罵咧咧地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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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感激地看了那救他的漢子一眼,那漢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兄弟,在這上海灘,沒背景沒勢力,就得忍著點。不過也彆太軟弱,不然彆人會把你當軟柿子捏。”陳默點點頭,心中對這個漢子充滿了感激。
經過這次衝突,陳默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在上海底層生存的艱難。這裡不僅充滿了競爭和壓力,還有各種複雜的人際關係和潛在的危險。他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思緒萬千。他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正確,來到上海這個所謂的“冒險家樂園”,真的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機會嗎?
第二天,陳默早早地起床,決定再去嘗試一些其他的生計。他聽說在法租界有一些小型的工廠,可能會招收一些零工。於是,他來到了法租界,在一條狹窄的街道上,找到了幾家看起來比較破舊的工廠。
他走進一家生產日常用品的小工廠,裡麵機器轟鳴,工人們正忙碌地操作著機器。陳默找到工廠的老板,一個留著小胡子、眼神狡黠的中年人,向他說明來意。老板上下打量了陳默一番,問道:“你會操作機器嗎?”陳默搖搖頭:“我不會,但我可以學。”
老板冷笑一聲:“學?哪有那麼容易!我們這裡要的是能立刻上手做事的人,沒工夫教你。再說了,就算教你,你學成了,說不定哪天就跑了,我們豈不是白費力氣?”陳默急忙說道:“我不會跑的,我隻想在這裡好好乾活,掙口飯吃。”
老板不耐煩地擺擺手:“彆說了,我們這裡不缺人。你再去彆的地方看看吧。”陳默無奈地離開這家工廠,又接連去了幾家,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答複。
就在陳默感到絕望的時候,他遇到了一位好心的老人。這位老人在街頭擺著一個修鞋的小攤,看到陳默一臉沮喪的樣子,便主動和他搭話:“小夥子,看你這樣子,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吧?”陳默歎了口氣,將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老人。
老人聽後,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小夥子,這上海灘啊,看著繁華,其實到處都是陷阱。你想要在這裡立足,光有一股子蠻勁可不行,得動動腦筋,找對門路。”陳默疑惑地問道:“老人家,您說找對門路,這門路該怎麼找呢?”
老人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茶館,說道:“那裡經常有一些人聚在一起,談生意、找活路。你不妨去那裡看看,說不定能遇到什麼機會。不過,去那裡的人魚龍混雜,你得小心點,彆被人騙了。”陳默感激地向老人道謝後,便朝著茶館走去。
來到茶館,裡麵煙霧繚繞,人聲鼎沸。陳默找了個角落坐下,要了一杯最便宜的茶,靜靜地觀察著周圍的人。隻見茶館裡的人形形色色,有穿著長衫的商人,有穿著短打的苦力,還有一些打扮怪異、眼神狡黠的人。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長衫、戴著眼鏡的中年人走到茶館中央,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我這裡有個好消息。最近有一批貨物要從上海運到外地,需要一些人手幫忙押運。報酬豐厚,有意者可以和我詳談。”
陳默心中一動,覺得這或許是個機會。於是,他鼓起勇氣,走到那中年人麵前,說道:“先生,我想試試。”那中年人看了陳默一眼,問道:“你有什麼經驗嗎?”陳默搖搖頭:“我沒有經驗,但我力氣大,能吃苦,保證能完成任務。”
中年人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吧,看你這小夥子挺老實的,就給你個機會。不過,你得先交十塊大洋的押金,以防你半路跑了。”陳默一聽,頓時愣住了,十塊大洋!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個天文數字,他根本拿不出來。
中年人見陳默猶豫,臉色一沉:“怎麼?拿不出來?那算了,我找彆人去。”陳默急忙說道:“先生,我……我實在拿不出這麼多錢,但我真的想乾這份活。”中年人不耐煩地揮揮手:“拿不出錢就彆在這兒廢話,趕緊走!”
陳默無奈地離開茶館,心中充滿了失落。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困在籠子裡的鳥,無論怎麼掙紮,都找不到出路。此時,天色已晚,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德興公寓”。
回到大統間,陳默發現自己的鋪位被人翻得亂七八糟,包袱裡的東西也被扔得到處都是。他心中一驚,急忙檢查自己的財物,發現那本視若珍寶的《新青年》不見了。
陳默憤怒地大聲問道:“是誰乾的?為什麼要拿我的書?”這時,一個瘦高個的漢子陰陽怪氣地說道:“喲,不就一本破書嗎?值幾個錢?說不定是你自己弄丟的呢!”陳默知道是這個漢子乾的,但在這混亂的環境裡,他又沒有證據,隻能敢怒不敢言。
這一夜,陳默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他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滿了絕望。在上海這座城市裡,他不僅找不到生計,還處處受到排擠和欺負,甚至連自己心愛的書都被搶走了。他開始懷念家鄉的寧靜和溫暖,懷念父母那慈祥的麵容。
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來到了上海,就不能輕易放棄。陳默暗暗發誓,一定要在這座城市裡找到屬於自己的立足之地,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因為明天,他還要繼續在這充滿荊棘的道路上艱難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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