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英雄喋血上海灘第二部第十四章血色橋影
鐵鏽在江楓掌心刻下細密紋路,黃浦江裹挾油汙的腥氣撲麵而來。廢棄水道的浪濤拍擊聲裡突然混入金屬剮蹭的異響,那是鐵橋連接處經年腐蝕的螺栓在風雨中發出瀕死的呻吟。他伏低身子貼緊橋麵,汙濁雨水順著鐵網縫隙澆透後背,遠處碼頭探照燈掃過的瞬間,橋底淤泥灘上幾雙膠底布鞋正踏碎反光的水窪。p18衝鋒槍。這判斷從牙縫擠出時,江楓右手指節已扣住插在後腰的毛瑟c96——彈匣僅剩七發子彈。他在泥漿裡緩慢挪動左臂,舊繃帶滲出的血跡在黑色工裝布料上洇出更深的輪廓,昨夜沈秋萍縫合傷口時埋下的銀質夾子正在皮下灼燒。
探照燈柱又一次掃來,他看見對岸倉庫二層破碎玻璃後晃動的影子。那不是普通幫派分子該有的三角測量手勢,日本特高課才會用拇指丈量射擊諸元。冷汗混著雨水滑進眼眶,三個月前蘇州河駁火時見過的三井小隊就愛在食指戴蛇紋銀戒,方才橋下某個反光瞬間,同樣的冷光刺破雨幕。
左手突然觸到鐵網邊緣銳利的斷茬,江楓瞳孔驟縮。這個位置能清晰看見下方淤泥中突兀的報紙殘頁——前日《申報》頭版閘北紗廠罷工平息的標題殘片正被潮水舔舐,本該被銷毀的校樣稿卻出現在這裡。沈秋萍交接時說的十六鋪三號碼頭與眼前的滬漁7003船號產生微妙偏移,黃浦江此段河道絕無可能自然飄來法租界的印刷品。
某種比槍傷更尖銳的痛楚刺穿神經,昨夜沈秋萍在碘酒氣味裡異常的停頓、塞紙條時指尖的震顫、甚至她聽到警報時率先關閉的是發報機而非電源總閘...所有細節在腦內轟然對撞。當倉庫二層玻璃後的影子舉起帶有瞄準鏡的南部十四式手槍,江楓突然蜷身滾向橋體左側,兩顆子彈穿透他剛才伏臥的位置,在鋼梁上擦出橘色火星。
鐵橋在劇烈動作中發出危險的震顫,下方淤泥灘上的腳步聲驟亂。江楓抓住橋體晃動的節奏,借勢躍上生鏽的輸水管道,子彈追咬著他忽高忽低的身影。左肩傷口迸裂的劇痛讓他在攀爬時險些脫手,而倉庫二層那個狙擊手正在調整角度——對方顯然沒想到這個重傷的獵物敢暴露在開闊處。
當第三發子彈掀飛他左側鬢發時,江楓終於扣動扳機。毛瑟槍特有的沉悶響聲中,倉庫玻璃應聲炸裂,狙擊手仰麵倒下的身影帶著額間黑洞。此刻他離對岸泄洪閘隻剩三米,下方淤泥灘傳來日語嗬罵,五道黑影正衝向泄洪閘的螺旋鐵梯。
閘門控製室的鐵門虛掩著,銅鎖被某種酸性液體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江楓踹開門的瞬間,黴味混著血腥味撲麵而來,牆上民國二十三年印製的黃浦江水位圖被撕去大半,地上散落著新鮮煙蒂——七星牌,特高課標配。控製台儀表盤上布滿彈孔,但手動閘輪的操作杆還掛著油光,分明剛被使用過。
身後鐵梯已傳來腳步聲,江楓扯開控製台下方隱藏的檢修口。二十年前租界工程師留下的逃生通道裡積滿油汙,他蜷身鑽入時,左臂不慎刮到某處鋒利邊緣,新鮮血珠滴落在鏽蝕的齒輪上。黑暗前方隱約傳來流水聲,這讓他想起兩個月前在靜安寺路下水道接頭的經曆,那次行動泄密導致七名同誌犧牲。
爬行六十米後,通道豁然開朗。江楓滾出管道的刹那,腐臭河水灌進鼻腔,三十米寬的暗河橫亙眼前,對岸石壁上法租界工務處1909的銘牌在電筒光束下泛著冷光。這是英法租界當年劃分地下管線時預留的檢修河道,本該在五年前全麵封閉,此刻水麵卻漂著半截還在冒煙的雪茄——哈瓦那榮耀係列,整個上海灘隻有百樂門貴賓廳供貨。
嗆水聲突然從右側傳來,江楓熄滅火折貼壁而立。兩個穿膠皮雨衣的身影正架著昏迷的第三人涉水而行,俄語低語撞在潮濕石壁上形成詭異回聲:白俄流亡者事務局的人沒說過暗河有人...可能是青幫搗鬼...彆管了快送去虹口...當他聽到二字時,血液瞬間湧向太陽穴,這意味著自己誤打誤撞闖進了日俄情報販子的秘密通道。
槍械上膛的金屬摩擦在暗河中格外清晰,江楓屏息數著對方的涉水頻率。當第二人經過身前排水口時,他猛地拽住對方腳踝,骨裂聲混著慘叫聲激起巨大水花。剩下那人慌亂中打出的子彈擊中石壁反彈,跳彈在封閉空間裡織成致命羅網。江楓悶哼著壓下手臂新增的灼痛,將溺水的襲擊者頭顱按進水中,直到氣泡不再上浮。
電筒光束掃過屍體腰間時,皮革槍套上的雙頭鷹徽章讓江楓手指發僵。這不是普通白俄流亡者,而是沙俄舊貴族豢養的殺手團,去年金陵路銀行劫案就是他們的手筆。昏迷的第三人西裝內袋露出《申報》記者證的一角,翻開卻是特派時事評論員林覺民的姓名,而照片上的麵孔分明是三個月前在蘇州河碼頭失蹤的中共地下交通員顧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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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儘頭突然亮起的煤油燈打斷了他的震驚,一艘帶螺旋槳的改裝舢板正逆流而來。船頭戴圓框眼鏡的男子舉著鍍銀喇叭筒高喊:林先生?弗拉基米爾先生說今晚隻談茶葉...江楓拖起昏迷者擋在身前,指尖觸到對方後頸處縫合疤痕——這是顧慎之在根據地對敵特行刑時留下的刀傷。當舢板靠岸瞬間,他看清船夫馬褂下鼓起的槍套輪廓,那弧度隻能是勃朗寧1900。
茶要明前龍井,杯需龍泉青瓷。江楓突然用蘇州碼子發音說出暗號,這是顧慎之與他約定的二級聯絡口令。船夫握槍的手驟然收緊,但船艙裡已響起熟悉的聲音:江楓同誌?布簾掀開時,滿艙茶葉箱上端坐的旗袍女子轉過臉,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如利刃劈開黑暗——正是三年前在四行倉庫掩護傷兵時的軍統潛伏特工白曼卿!
暗河深處傳來密集的犬吠,日軍軍犬特有的高頻咆哮聲刺穿耳膜。白曼卿甩出飛爪鉤住江楓腰帶,將他扯上搖晃的舢板。當軍犬的猩紅舌頭幾乎舔到船舷時,她按下船舷某處暗鈕,改裝舢板的尾槳突然噴出濃密黑煙,特製煙霧彈裡的辣椒素讓追擊者瞬間喪失行動力。
舢板撞進某條分支水道時,白曼卿撕開旗袍下擺,露出大腿內側縫合的防水油布包。去年三月你送出的膠卷,戴老板親批甲級嘉獎。她將微型膠卷塞進江楓染血的衣襟,但這次要送的不是情報,是十九個人。照片上穿長衫的學者與穿西裝的工程師交叉排列,最右側赫然是申報主筆卜白——那位總在副刊用甲骨文寫補白的國學大師。
震動從船底傳來,日軍巡邏艇的引擎聲撕裂煙霧。白曼卿將舵輪猛打到底,舢板擦著生鏽的鐵柵欄擠進更狹窄的支流,船體鋼板與混凝土摩擦出刺耳尖叫。當江楓借著最後一次探照燈掃射看清前方水道標牌時,全身血液幾乎凝固——公共租界汙水處理廠·禁止入內,這意味他們正衝向全上海最大的化糞池集散區。
沈秋萍沒告訴你藥品任務是個餌?白曼卿突然在惡臭熏天的水浪裡大喊,腐爛甲烷氣味中她的聲音仿佛地獄傳來的拷問,從你踏入康濟藥房那刻,整個通道就是特高課做的局!船艙劇烈震蕩中,江楓摸到油布包夾層裡的顯微膠片,那上麵藥品清單的運輸日期與沈秋萍所說足足差了四十八小時。
追擊艇的機槍子彈鑿穿船尾時,化糞池閘門近在咫尺。白曼卿踹開甲板下的暗格,兩枚德製tnt炸藥引信正在瘋狂燃燒。江楓抓起昏迷的顧慎之躍入腐臭水流的瞬間,衝擊波將整條暗河掀成沸騰的漩渦,所有追擊者與證據都消失在迸射的汙物與火焰中。
江楓在惡臭湍流裡死死抓住顧慎之的衣領,斷裂的木梁不斷撞擊他的肋骨。當重新浮出水麵時,眼前是外灘海關大樓被霓虹映亮的光穹,身後則是燃燒的汙水廠在黃浦江麵投下的血色倒影。沈秋萍縫在他衣襟裡的紙條早被汙水泡爛,唯獨浸出的墨跡在月光下顯出一行密碼——那是兩個月前中央蘇區失竊的密電母本才能編譯的格式。
江流突然變得平緩,某艘懸掛意大利國旗的貨輪正在靠岸。江楓借著船體陰影摸到鏽蝕的舷梯,暗處忽然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抬頭時他看見艏樓甲板上,申報記者林覺民正舉著萊卡相機,鏡頭蓋上的編號顯示這是半年前閘北戰場遺失的軍用品。而貨輪吃水線處新鮮刮擦的痕跡裡,分明嵌著滬漁7003舷號牌的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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