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穢土求生
惡臭!無法形容的、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穢氣如同實質的粘稠泥漿,瘋狂地灌入郝鐵錘剛剛張開的嘴巴和鼻孔!冰冷刺骨、汙穢不堪的流體瞬間將他全身吞噬!巨大的衝擊力和管道內壁濕滑的苔蘚讓他根本無法穩住身形,整個人如同被卷入地獄的洪流,翻滾著向下衝去!背上林默的重量此刻成了最致命的拖累,險些將他重重拍在管壁上!他死死閉住氣,用儘全身力氣蜷縮身體,憑借多年在生死邊緣掙紮的本能,護住要害,左小腿骨裂處傳來的劇痛被這冰寒徹骨的汙水和巨大的恐懼暫時麻痹。
翻滾!無儘的翻滾!黑暗、冰冷、惡臭,混雜著令人作嘔的、不明成分的懸浮物不斷拍打、黏附在臉上身上。每一次試圖呼吸的本能都被翻湧的汙穢液體無情打斷,肺部如同火燒般灼痛!耳邊隻剩下汙水奔騰的沉悶轟鳴和自己心臟瀕臨炸裂的狂跳!背上的林默在劇烈的顛簸中發出無意識的微弱呻吟,身體異常沉重。
掙紮中,郝鐵錘的右手胡亂抓到了一樣東西!一根深嵌在管壁縫隙裡、鏽跡斑斑、足有小孩手臂粗細的鋼筋斷茬!巨大的衝力讓他的右臂如同被撕裂般劇痛,五指瞬間被粗糙的鐵鏽割破,鮮血混入汙流,但他死死扣住!這救命的一抓,終於讓他短暫地穩住了身形,避免了被急流徹底衝走的厄運!
他劇烈地嗆咳著,吐出灌入口鼻的惡臭汙水,肺部貪婪地吸入一絲混雜著濃重沼氣味的空氣,這空氣也是劇毒的。借著不知從何處極其遙遠的縫隙透入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微光,他艱難地辨彆著方向。這是一條巨大、傾斜的圓形混凝土排汙乾管,直徑約莫六英尺,渾濁粘稠的汙水裹挾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垃圾穢物,正以驚人的速度奔湧向下。管道內壁覆蓋著厚厚的黑色油泥和滑膩的青苔,散發著腐敗的氣息。
張阿發呢?郝鐵錘心頭猛地一緊!剛才一同躍下,此刻除了汙水的咆哮,竟聽不到他任何掙紮呼救的聲音!難道……?
就在他心往下沉的一瞬,右前方汙濁的水麵下猛地冒出一個劇烈掙紮的人頭!正是張阿發!他顯然嗆了水,正撕心裂肺地嗆咳著,雙手絕望地在粘稠的水麵上撲騰,眼神渙散,被汙水裹挾著迅速衝向更深的下遊,眼看就要消失在黑暗中!
“抓住!”郝鐵錘嘶吼一聲,聲音在巨大的管道轟鳴中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他猛地鬆開抓住鋼筋的手,身體立刻又被水流帶得向前衝去!他奮力劃水,如同一條在泥漿裡掙紮的魚,朝著張阿發的方向拚命靠近!每一次劃動都牽扯著左腿的劇痛,背上的林默更是讓他動作遲滯笨拙。
就在張阿發即將被衝走的一刹那,郝鐵錘拚儘最後爆發出的力氣,一把抓住了他後衣領!巨大的衝力讓兩人猛地撞在一起!張阿發如同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反手死死抱住了郝鐵錘的一條胳膊,指甲深深摳進了郝鐵錘的手臂皮肉!劇烈的咳嗽和極致的恐懼讓他涕淚橫流,嘴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鬆開!找死嗎!”郝鐵錘厲聲怒喝,手臂幾乎要被張阿發箍斷!他奮力掙脫張阿發拚死抱緊的手,改為抓住對方後腰帶,連拖帶拽,奮力蹬水,將兩人拖向管壁相對水流稍緩、有更多鏽蝕鋼筋或管道接口凸起的地方。
終於,在又抓住一根嵌入管壁的粗大螺栓後,三人暫時在湍急惡臭的汙流中立住了腳,汙水淹到了郝鐵錘的胸口,冰冷的寒意和刺鼻的穢氣無孔不入地侵蝕著意誌。張阿發驚魂未定,死死扒著管壁上的凸起,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每一次喘息都伴隨著痛苦的嗆咳和嘔吐,吐出的全是渾濁的汙水和膽汁。
“咳咳……嘔……兄……兄弟……謝……謝謝……”張阿發斷斷續續地喘息道,眼神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茫然和後怕,“這……這他媽……真是地獄啊……”
郝鐵錘顧不上搭理他。他迅速檢查背上的林默。林默依舊昏迷,臉色在汙水的浸泡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白色,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身體滾燙的高熱似乎消退了一些,但郝鐵錘的心卻沉得更深——這絕非好轉,而是生命力在冰冷汙穢中急速流失的征兆!必須儘快上岸!否則不被敵人打死,也要在這地獄般的汙渠裡活活凍死、嗆死!
他咬著牙,忍受著左腿鑽心的疼痛和體力嚴重透支的眩暈,借著微光,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掃視著兩側濕滑黏膩的管壁。管道並非完全光滑,巨大的水泥管節銜接處有縫隙,也有工人檢修時可能留下的鏽蝕金屬構件。
“看上麵!”郝鐵錘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張阿發順著他示意的方向,驚恐地抬頭望去。在距離他們頭頂約兩人高的巨大管壁一側,緊貼著管頂的位置,赫然有一個方形的、黑黝黝的洞口!洞口邊緣參差不齊,似乎是後來打破的,洞口下方垂掛著一截斷裂的、鏽跡斑斑的鐵爬梯,隻剩下最上麵的三四級還勉強嵌在水泥裡,在汙水蒸騰的濕氣中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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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無疑是一個檢修口!是通往上層管道或者地表的狹窄通道!
希望!求生的火焰瞬間在郝鐵錘眼中燃燒起來!然而,那洞口的高度和搖搖欲墜的爬梯,對於此刻體力耗儘、帶著一個瀕死傷員的他來說,無異於一道天塹!
“爬……爬上去?”張阿發看著那高懸的洞口和鏽蝕的梯子,聲音都變了調,“這……這怎麼上得去?梯子快斷了!”死亡的恐懼和對高度的本能畏懼讓他退縮。
“必須上去!留在這裡隻有死路一條!”郝鐵錘斬釘截鐵,聲音在汙水轟鳴中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我先上,固定住梯子,你再把林默托上來!最後拉你!”
不等張阿發反應,郝鐵錘猛地深吸一口氣儘管吸進去的依舊是惡臭的空氣),將背上的林默小心地解下,用布條纏繞在自己腰間,暫時將他固定在管壁一處稍大的螺栓凸起旁,防止被水衝走。冰冷的汙水立刻淹沒了林默的胸膛,他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呻吟。做完這些,郝鐵錘猛地鬆開抓著的螺栓,忍著左腿傳來的劇痛,逆著水流奮力向那截鏽蝕鐵梯的方向遊去!
水流的力量巨大,每一次劃動都異常艱難。冰冷渾濁的汙水不斷灌入口鼻,刺激著眼睛。他終於勉強遊到了鐵梯下方。仰頭望去,那幾級鏽蝕的梯級在高處微微晃動,如同風中殘燭。他伸出滿是傷口的手,猛地抓住最下麵一級!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聲響起!整截殘梯劇烈地晃動起來,大量的鐵鏽簌簌落下!它似乎隨時會徹底斷裂脫落!
郝鐵錘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有絲毫停頓,強忍著雙臂的酸麻和左腿的劇痛,借著水流衝擊管壁形成的微弱反作用力,利用上肢和右腿爆發出最後的力氣,如同猿猴般飛快地向上攀爬!一級!兩級!鏽蝕的梯級邊緣如同鈍刀切割著他早已血肉模糊的手掌!每一次發力都伴隨著鐵梯令人心驚膽戰的呻吟和搖晃!
眼看就要夠到檢修口的邊緣!腳下的鐵梯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斷裂聲!最下方的一級猛地脫落,墜入下方的汙流中!
千鈞一發!郝鐵錘在鐵梯徹底失去支撐的前一瞬,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向上一躥!雙手死死摳住了檢修口邊緣冰冷粗糙的水泥斷麵!整個身體懸空!全靠十根手指的力量死死扣住!下方,那殘缺的鐵梯晃動著,最終徹底從管壁上脫落,沉重地砸進下方的汙水深處,濺起巨大的汙濁浪花!
“呃啊——!”郝鐵錘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雙臂的肌肉賁張到極限,指骨幾乎要碎裂!他拚死用力,腰腹核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右腿猛地向上蹬踹,借著蹬踹之力,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般,硬生生地將身體從狹窄的檢修洞裡拖了上去!上半身重重砸在檢修通道冰冷堅硬的水泥地麵上!碎石硌著他的傷口,劇痛襲來,他卻毫不在意!
成功了!
他來不及喘氣,立刻翻身撲到洞口邊緣,朝下望去。渾濁的汙水在下方翻滾,張阿發正死死抱著固定在螺栓上的林默,仰著頭,充滿恐懼和祈求地望著他。
“快!把林默舉起來!儘量高!”郝鐵錘嘶啞地吼道,迅速解下腰間用來捆綁林默的布條,擰成一股結實的繩索,垂了下去!
張阿發看著那垂落的布條繩索,又看看懷裡奄奄一息的林默,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掙紮。頭頂隨時可能再次響起追兵的腳步聲和槍聲,這狹窄的檢修通道絕不是久留之地!
死亡的終極恐懼瞬間壓倒了一切!一個瘋狂而卑劣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張阿發的腦海!
機會!這是唯一的機會!丟下他們!自己就能活命!
就在郝鐵錘全神貫注準備接應的一刹那,張阿發眼中那絲猶豫瞬間被一種扭曲的瘋狂所取代!他非但沒有將林默舉起,反而猛地用肩膀狠狠撞向將林默固定在管壁上的那處螺栓凸起!同時鬆開了手!
“你——!”郝鐵錘目眥欲裂!他看到了張阿發眼中那赤裸裸的背叛和逃離的瘋狂!
被猛烈撞擊的螺栓本就不甚牢固,在張阿發蓄意的撞擊下猛地鬆動!昏迷的林默瞬間失去了支撐,被洶湧的汙水一卷,立刻向下遊衝去!如同一片無力的落葉!
“林默——!”郝鐵錘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暴怒和極致的擔憂如同火山般噴發!他毫不猶豫,整個人就要從那檢修口再次撲下去救人!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砰砰砰!”
一連串沉悶的槍聲,驟然在檢修通道幽深的前方拐彎處炸響!子彈呼嘯著打在郝鐵錘頭頂和身側的水泥管壁上,迸濺出刺目的火花和碎石!
敵人!他們竟然已經堵在了檢修通道裡!張阿發製造的動靜暴露了位置!
郝鐵錘撲向洞口的動作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硬生生打斷!他本能地猛地縮回身體,滾向檢修通道內側!子彈緊貼著他剛才的位置射過!
“他在上麵!堵住他!”粗糲的吼叫聲伴隨著雜遝的腳步聲從通道前方快速逼近!手電筒的光柱刺破了黑暗,瘋狂地掃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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