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虎穴茶局
冰冷槍口的死亡觸感隔著濕透的衣衫烙在林風脊背上,汽車引擎低沉地轟鳴著,如同困獸壓抑的喘息。“林先生,請吧!”副駕駛座上那個滿臉橫肉、脖頸刺著青蠍紋身的漢子,沙啞的聲音裡帶著不容抗拒的狠戾。他手中的駁殼槍穩如磐石,黑洞洞的槍口沒有一絲晃動。駕駛座上的司機同樣眼神陰鷙,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看似隨意地垂在腰間,那裡鼓鼓囊囊。
林風的目光越過車窗,死死盯住對麵公寓三樓那道剛剛合攏的窗簾——方教授就在裡麵,全然不知樓下的突變。他嘗試著極其輕微地向後挪動身體,尋找一絲反擊或逃脫的角度。但後背的槍管立刻往前重重一頂,撞得他肋下一陣悶痛,幾乎讓他窒息。那青幫分子嗤笑一聲:“林先生,大家都是明白人,彆讓兄弟難做。杜先生等著呢,這麵子,您得給!”
雨水順著林風額前濕透的頭發滑落,流進眼角,模糊了視線。右臂傷口在剛才劇烈的奔跑和此刻的強製壓迫下,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粘稠的血液正不斷滲出粗陋的包紮布條,浸透了衣袖,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腳邊濕漉漉的地麵上。他深吸了一口潮濕冰冷的空氣,混雜著棚戶區特有的汙濁氣味,肺部火辣辣地疼。反抗必死無疑,不僅自己會立刻被射殺,更會徹底暴露三樓聯絡點的方位,將剛剛脫險的方教授拖入萬劫不複之地。他微微側過頭,眼角餘光掃過紋身漢子凶狠的臉,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低哼,放棄了任何掙紮的意圖,用儘全身力氣拉開沉重的車門,帶著一身泥濘和血腥鑽進了轎車後排。
車門“砰”地關上,隔絕了外麵慘淡的晨光。一股濃烈的廉價煙草和皮革混合的渾濁氣味撲麵而來。紋身漢子收回槍,身體卻依舊半轉著,警惕的目光如同釘子般釘在林風身上。轎車猛地啟動,輪胎碾過積水,濺起渾濁的水花,迅速駛離了這片破敗的區域,將那座藏著最後希望的公寓樓遠遠拋在身後。
車廂內死寂無聲,隻有引擎單調的運轉和雨水敲打車頂的劈啪聲。林風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思考。杜月笙插手?在這個當口?吳世寶帶領的七十六號特務剛在法租界邊緣對他們展開血腥圍捕,損兵折將,青幫的人卻如此精準地出現在幾乎無人知曉的丙號聯絡點外守株待兔。這絕不可能是巧合!兩種可能瞬間閃過腦海:要麼是七十六號與青幫本就沆瀣一氣,圍捕失敗後立刻調動了杜月笙的力量進行外圍堵截;要麼……一個更冰冷、更可怕的可能性攫住了他——丙號聯絡點本身,這個理論上絕對安全的核心據點,已經暴露!如果是後者,方教授此刻深入其中,無異於自投羅網!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內衫,與傷口的血水混在一起,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他必須活著抵達杜月笙那裡,必須弄清楚這背後的勾連!他悄然活動著左手的手指,感受著體內殘存的力量,默默積蓄著,為即將到來的未知凶險,也為可能出現的、最後一線渺茫的掙紮機會。
轎車在濕滑的街道上穿梭,避開了主乾道,專挑曲折僻靜的小路。窗外的景象從破敗的棚戶區,逐漸變為中產階級聚居的裡弄,最後駛入公共租界邊緣相對整潔的區域。大約半小時後,車子在一座臨河而建、飛簷鬥拱的茶樓後門停下。這茶樓位置頗為巧妙,後門臨著一條僻靜的小河浜,石階直通水麵,前門則麵向一條不算繁華但商業氣息尚存的街道。
“到了,林先生。”紋身漢子拉開車門,語氣依舊無禮,但動作示意林風下車。後門無聲地被拉開一條縫,一個穿著青色短褂、眼神精悍的年輕人探出頭,迅速掃視了一下紋身漢子,目光在林風身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在他染血的右臂上,隨即側身讓開通道:“杜先生在二樓‘聽雨軒’。”
茶樓內部裝飾古樸典雅,彌漫著上等碧螺春的清香氣味。然而樓梯拐角、過道陰影裡,隱約可見或坐或立的身影,個個神情彪悍,腰間鼓鼓囊囊。無形的壓力彌漫在茶香之中。紋身漢子在前引路,林風跟隨其後,腳步踏在厚實的地毯上幾乎無聲。他能感覺到身後至少有兩道目光如同芒刺般盯著自己的後背。上了二樓,沿著安靜的走廊走到儘頭的一間雅室前,門上掛著一塊黑檀木匾額,陰刻著“聽雨軒”三個篆字。紋身漢子停下腳步,敲了三下門。
“進來。”一個平和舒緩、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勢的聲音從門內傳出。
門被推開。雅室寬敞明亮,臨河是一排雕花的木格窗,窗外雨水淅瀝,河麵上漣漪點點。一張寬大的紫檀茶台居中擺放,上麵紫砂壺熱氣嫋嫋。杜月笙穿著一襲深灰色杭紡長衫,外罩一件黑色緞麵馬褂,並未戴帽,露出梳理得一絲不苟的分頭。他正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茶杯,動作從容不迫。他身後,垂手侍立著兩個人: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穿著考究西裝,麵容斯文,像個賬房先生的瘦高個;另一個則身材敦實,穿著黑色勁裝,短發如鋼針,雙臂環抱,眼神銳利如鷹,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是頂尖的練家子兼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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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先生,人請到了。”紋身漢子躬身低聲道。
杜月笙這才抬起頭,目光越過擦拭的玉杯,落在門口的林風身上。他的眼神平靜無波,像是打量一件並不特彆緊要的古玩,隻在林風染血的右臂和一身狼狽上稍作停留,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難以琢磨的弧度。
“林先生,”杜月笙放下玉杯和手帕,做了個請的手勢,聲音依舊平和,“外麵雨大,辛苦了。請坐。阿四,給林先生看茶。”他稱呼的是那個紋身漢子。
林風沒有客氣,走到茶台對麵,拉開一張嵌螺鈿的紅木圈椅坐了下來。身體的劇痛和強烈的眩暈感在坐下的瞬間幾乎將他淹沒,他立刻用左手死死撐住冰涼的紫檀桌麵,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才勉強穩住身形。西裝眼鏡男默默拿起一個乾淨的玉杯,從冒著熱氣的紫砂壺中斟出澄澈碧綠的茶湯,輕輕推到林風麵前,動作無聲無息。茶香濃鬱撲鼻。
“林先生這趟,動靜不小啊。”杜月笙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吳世寶那個夯貨,聽說吃了大虧,手下折了好幾個,自己好像也掛了點彩,正在醫院裡頭跳腳罵娘呢。”他呷了一口茶,抬眼看向林風,眼神裡多了一絲探究,“能把滬西閻王搞成這副德性,林先生好手段。”
林風沒有去碰那杯茶。冰冷的汗水沿著鬢角滑落,他盯著杜月笙:“杜先生消息靈通。不知今日‘請’林某到此,是替七十六號做個收尾,還是另有所圖?”他開門見山,話語直白,帶著傷後難以掩飾的喘息和虛弱,但其中的鋒芒卻毫不掩飾。
“嗬嗬,”杜月笙放下茶杯,發出一聲低沉的笑,笑聲在安靜的雅室裡顯得有些突兀。“林先生快人快語。”他收斂了笑容,身體微微前傾,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睛深處,透出老江湖洞察世情的銳利和一種近乎冷酷的務實,“我杜某人是個生意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各方周全。替誰做事?林先生此言差矣。我誰的尾也不收,隻收該收的賬,維持該維持的秩序。”
他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的杯沿,似乎在斟酌字句:“上海灘這地方,水太深,風太急。無論是重慶方麵的朋友,還是南京汪先生那裡,又或是日本人……說到底,日子都得過,碼頭都得拜。林先生和方教授這些人,有你們的道義堅持,杜某不好說三道四。但你們做的有些事,動靜太大,手段太烈,尤其是……”他的語氣陡然加重了幾分,目光如電射向林風,“尤其是‘誤傷’乃至‘端掉’了一些和各方都有生意往來的朋友,壞了規矩,攪了平衡。這就讓很多人心裡頭……不痛快了。”
林風心頭一凜。杜月笙所指的“有生意往來的朋友”,必然是那些表麵經商、實則替各方尤其是日本人)秘密運送戰略物資、情報甚至人員的買辦和漢奸!地下鋤奸隊清除這些毒瘤的行動,顯然觸動了某些利用這些渠道漁利的勢力,其中很可能就包括眼前這位青幫大亨的切身利益!這才是他今日插手的關鍵!
“杜先生的意思是,”林風忍著劇痛,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反問,“為了諸位的‘和氣生財’與‘秩序井然’,對那些賣國求榮、為虎作倀之輩,就該聽之任之?”話語中的諷刺如同冰針。
杜月笙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仿佛林風隻是陳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林先生,話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嘛。”他慢悠悠地又給自己斟了杯茶,“我再說一次,我是個生意人。生意場上,講究的是權衡利弊,是進退有度。趕儘殺絕,失了餘地,最終隻會引火燒身,玉石俱焚。”他的目光緊緊鎖住林風蒼白失血的臉,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冰冷通透,“你不妨想想昨夜。若非我的人‘恰好’出現,林先生覺得,你現在會在哪裡?是在吳世寶那閻王殿的刑訊室裡哀嚎?還是已經倒斃在某個臭水溝邊?”
林風的瞳孔微微收縮。杜月笙的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挑開了昨夜那看似巧合背後赤裸裸的交易本質!他從七十六號或者說日本人)手中,“截胡”了自己這條命!這絕不是出於善意!這是奇貨可居的綁架!杜月笙把他林風當成了一個有價值的籌碼!
“所以,”林風的右手在桌下死死掐著自己劇痛的大腿,用更強的痛感刺激自己保持清醒,聲音因極度壓抑而微微發顫,“杜先生今日這杯茶,代價是什麼?”
杜月笙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情,仿佛在欣賞一頭終於認清處境的困獸。“代價?談不上。”他向後靠回椅背,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姿態顯得放鬆了不少,但眼中的算計卻更加清晰,“杜某隻是做個中人,搭個台階。首先,昨夜丙號點外發生的事情,到此為止。我不希望再有任何關於我手下弟兄‘誤傷’了哪位軍統要員的閒言碎語傳出來。”他輕輕敲了敲桌麵,眼神帶著警告,“林先生是明白人,應該懂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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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封口!要林風及其背後的組織默認昨夜丙號點外的遭遇是“意外”或“誤會”,絕不能牽扯出青幫直接介入對抗七十六號圍捕的事實!杜月笙既要利用林風的價值,又絕不願公開與日本人或七十六號撕破臉!
“其二,”杜月笙豎起第二根手指,“最近市麵上有幾條重要的貨路,不太平。聽說有幾批緊俏的西藥和五金,本該順順當當到達該到的地方,卻在半途出了岔子,下落不明。林先生神通廣大,耳目眾多,我希望你能幫我查一查,找回這批貨。或者……至少讓它們‘出現’在它們該在的地方。至於那些不太懂規矩、總想著劫道的朋友,適當‘規勸’一下,讓他們安分些也好。”他的話語看似平淡,但“規勸”二字卻帶著濃重的血腥氣。這分明是要林風動用地下力量,去鏟除那些可能威脅到青幫走私渠道尤其是為日偽服務的渠道)的競爭對手,或者乾脆幫他們找回被劫掠的物資!這無異於逼林風親手破壞抗日力量可能進行的物資截獲行動,甚至自相殘殺!
怒火和屈辱瞬間在林風胸中炸開,右臂的傷口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猛地一陣抽痛,差點讓他眼前發黑暈厥過去。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肺腑,強行壓下幾乎衝口而出的怒斥。他死死盯著杜月笙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一字一句,從齒縫裡擠出聲音:“杜先生……真是好算計!”
“彼此彼此。”杜月笙仿佛沒聽出話中的恨意,悠然端起茶杯,“林先生現在是奇貨可居,但奇貨的價值,也會隨著時間而變。七十六號那邊丟了這麼大的臉,死了人,廢了吳世寶,日本人的震怒可想而知。他們此刻必定像瘋狗一樣在全城搜捕。你以為……”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目光瞟向窗外依舊陰沉的天空,“你那避入丙號點的同伴方教授,此刻就真的安全了嗎?丁默邨和日本人,可都不是講究證據的人。寧殺錯,不放過……這道理,林先生應該比我懂。”
“轟”的一聲,杜月笙最後這句話如同一個炸雷,狠狠劈在林風因失血和憤怒而混沌的腦海!丙號聯絡點!方教授!杜月笙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印證了他之前最恐懼的猜測——丙號點極有可能已經暴露!杜月笙知道方教授在那裡!他是在警告,更是赤裸裸的威脅!方教授的性命,也被他捏在了掌心,成為了逼迫自己就範的籌碼!
冷汗瞬間濕透脊背,徹骨的寒意讓他牙齒都忍不住輕輕打顫。他猛地看向杜月笙,對方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閒的品茶姿態,但那雙眼睛深處,卻閃爍著捕獵者玩弄爪下獵物般的冷酷光芒。談條件?這根本就是最後通牒!
“杜先生……好手段!”林風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的味道,“我若……不答應呢?”
“不答應?”杜月笙仿佛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極其疏離的笑容。他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拿起那塊雪白的手帕,又開始擦拭自己那保養得極好的手指,動作一絲不苟。他身後的那個黑衣勁裝保鏢,眼皮微微抬起,如同蟄伏的猛獸蘇醒,冰冷的目光瞬間鎖定了林風,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殺氣悄然彌漫開來。
雅室裡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和紫砂壺裡茶水輕微的沸騰聲。時間仿佛凝固了。林風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和血液衝擊太陽穴的轟鳴。他能感覺到那黑衣保鏢的目光猶如實質的刀鋒,在自己頸動脈上遊移。隻要杜月笙一個眼神,或者僅僅是擦完手後一個微小的動作示意,死亡就會在瞬間降臨。而更讓他如墜冰窟的是,杜月笙此刻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遠比任何威脅的話語都更加冰冷刺骨。拒絕,就意味著他和方教授立刻會變成兩具冰冷的屍體,被拖出去沉進窗外那條不知名的臭河浜裡,無聲無息地消失。而丙號聯絡點,也將迎來滅頂之災!
談判桌上,他沒有任何籌碼。他和方教授的命,就是籌碼本身,此刻正被杜月笙牢牢捏在指尖把玩。
冷汗混合著血水,沿著林風的下頜線滑落,滴在紫檀桌麵上,留下一個深色的、刺眼的圓點。他幾乎能嘗到自己口腔裡彌漫開的血腥味和絕望的苦澀。全身的傷痛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如同潮水般猛烈襲來,眼前陣陣發黑,視野的邊緣開始模糊晃動。他死死咬住口腔內側的軟肉,一股鹹腥的鐵鏽味刺激著神經,強迫自己保持最後一絲清醒和思考能力。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幾乎要將人逼瘋的時刻,杜月笙終於停下了擦拭手指的動作。那方雪白的手帕被他隨意地放在茶台上,像一麵投降的白旗,卻透著掌控生死的傲慢。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到林風慘白如紙、冷汗淋漓的臉上,那眼神平靜無波,卻仿佛能洞穿人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和掙紮。
“林先生看起來傷得不輕,”杜月笙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語調恢複了之前的平和,甚至帶上了一絲虛假的關切,“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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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守在門口的阿四立刻躬身應道。
“去請佟大夫過來一趟。”杜月笙淡淡吩咐,“給林先生處理一下傷口。這血一直流著,看著怪礙眼的。”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轉向林風,嘴角那抹難以捉摸的弧度重現,“林先生就在我這‘聽雨軒’裡好好休息。地方雖然比不上大醫院,但勝在清淨安全。你什麼時候想清楚了,我們什麼時候再接著聊。方教授那邊……”他故意拖長了語調,目光似有若無地瞟向窗外丙號聯絡點的大致方向,“我也會讓人‘留意’著,保他平安無事的。林先生儘管安心養傷。”
安心養傷?這分明是赤裸裸的囚禁!用治傷為名,將他軟禁於此,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佟大夫是杜月笙的人,所謂的救治,既是控製他傷勢防止他立刻死去失去價值的手段,恐怕也是另一種形式的監視。而那句“保他平安無事”更是誅心之極——方教授的安危,徹底成了懸在他頭頂的利劍,逼迫他低頭就範!
林風隻覺得一股腥甜湧上喉嚨,被他強行壓下。他看著阿四應聲退出雅間,又看著杜月笙再次悠然端起茶杯品茗的模樣,最後目光落在那塊放在茶台上、刺眼的白手帕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無力感和冰冷的憤怒交織著,幾乎將他吞噬。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靠回椅背,閉上了眼睛,不再看杜月笙那掌控一切的表情。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重壓如同兩座大山,沉甸甸地壓下來,意識的邊緣開始模糊潰散。但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在絕望的深淵裡瘋狂燃燒——
丙號點,方教授,危險!
丙號聯絡點——那間位於三樓、窗戶對著街麵的狹小房間內。方教授摘下那副隻剩一塊鏡片的破眼鏡,捏了捏酸痛的鼻梁。窗簾被他謹慎地拉開了一道縫隙,銳利的目光透過縫隙向下掃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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