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拿起一把小巧的、帶有凹槽的特製鉗子,小心翼翼地將鉗口探入林風緊握的手指縫隙,極其緩慢地、一點點施加壓力,試圖在不破壞手指骨骼的情況下,撬開那僵死的握力。
“咯……吱……”
細微的、令人牙酸的骨節摩擦聲在死寂的密室裡響起。
杜月笙撚動念珠的手指驟然停住!
阿炳的額頭再次滲出冷汗,動作更加緩慢謹慎。時間一分一秒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流逝。終於!
“哢噠”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
林風緊攥的手指,在特製鉗子持續而穩定的壓力下,終於極其微弱地鬆開了一絲縫隙!縫隙極小,但足以窺見裡麵那隻深棕色西林藥瓶冰冷的玻璃邊緣!
阿炳眼中精光一閃,左手立刻拿起一把末端帶有細小彎鉤的銀質鑷子,如繡花般精準地探入那微小的指縫縫隙,輕輕勾住藥瓶的頸部!
屏息!
提拉!
一點!再一點!
終於!那隻沾染著林風最後體溫和乾涸血跡的西林藥瓶,被完整無損地取了出來!
阿炳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將藥瓶小心翼翼地放在鐵台旁一個鋪著雪白絲絹的銀盤裡。做完這一切,他才轉向陰影中的杜月笙,聲音透著疲憊後的低沉:“先生,瓶子完整取出。”
杜月笙的身影從陰影中緩緩走出一步,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冷峻的臉龐。他沒有去看銀盤裡的藥瓶,目光反而落在林風被卸下手臂後、背部那道新劃開的傷口深處——在那黃白色的脂肪層和肌肉紋理之間,靠近肩胛骨下方的位置,赫然嵌著一個不足指甲蓋大小的、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物體!那東西並非子彈頭,形狀極其怪異,邊緣帶著細微的鋸齒狀結構,深深嵌入骨縫邊緣的軟組織中,隻露出極小的一點邊緣!
“那是什麼?”杜月笙的聲音陡然變得異常冰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鋒,指向那個嵌在血肉深處的異物。
汙濁的醃菜汁混合著地上的泥濘,在陳樹的鞋底發出黏膩的聲響。他扛著昏迷過去的王嫂,在堆滿巨大陶缸和朽爛木箱的黑暗角落裡艱難穿行。身後,特務們粗暴的翻找和木箱被掀翻的轟隆聲越來越近,手電筒的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彌漫著酸腐臭氣的昏暗中胡亂掃射。
“這邊!有新鮮的腳印!”
“媽的!鑽醃菜缸裡去了不成?!給老子仔細搜!”
陳樹後背緊貼著一個冰冷的、足有半人高的陶土大缸,缸體上布滿滑膩的青苔。他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浸透的後背傳來陣陣火辣辣的刺痛,手腕內側被王嫂摳破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肩上的王嫂氣息微弱,剛才極度的驚嚇和掙紮徹底耗儘了她的生機,此刻已陷入深度昏迷。
他沒有絲毫停留喘息的機會。目光如電,迅速掃過這片堆滿廢棄物的死胡同。手電光柱已經掃到了他前麵一排木架的邊緣!不能再躲了!
陳樹猛地吸一口氣,目光鎖定了角落一個傾斜的巨大木箱和後麵黑黢黢的狹窄空隙!他扛著王嫂,用儘全身力氣向前一撲,撞開兩個擋路的破籮筐,連滾帶爬地撲向那個空隙!
就在他身體撲入黑暗空隙的瞬間!
“唰!”
一道刺目的手電光柱剛好掃過他剛才藏身的醃菜缸位置!
“媽的!沒人!”
“肯定還在裡麵!縮頭烏龜!點火!把這堆破爛全點了!看你能躲到幾時!”一個特務暴躁地吼道。
陳樹的心猛地一沉!點火?!這幫瘋子!一旦火起,這迷宮般的破爛堆場頃刻間就會變成燃燒的煉獄!他自己或許還能搏命一衝,但扛著昏迷的王嫂,絕無生路!更致命的是——他貼身藏著的那張殘破的密碼紙和藥瓶,一旦被火焚毀,一切犧牲都將化為烏有!
必須立刻離開這裡!但唯一的出口方向,已被特務堵死!
千鈞一發!
陳樹的目光在極度緊張中掃過身處的狹窄空隙。借著外麵手電光偶爾晃過的微光,他猛然發現,這個巨大的傾斜木箱後麵,朽爛的木板牆根處,有幾塊壘砌的破磚似乎有些鬆動!牆角下方,隱約有個極不規則、僅容一人勉強爬過的黑窟窿!縫隙邊緣還殘留著新鮮的泥土痕跡!
是耗子洞?還是以前被雨水衝塌的豁口?
無論是什麼,這是唯一的生路!
“哐當!”外麵傳來特務踢踹木箱的聲音!
“找柴火!快!”
來不及猶豫了!
陳樹一把將肩上的王嫂放下來,讓她平躺在冰冷濕滑的地麵上。他迅速趴下身體,手腳並用,不顧一切地用肩膀和後背狠狠撞向那幾塊鬆動的破磚!
“嘩啦——!”
腐朽的磚塊應聲向內塌陷一片!一股更濃烈的、混合著泥土腥味和陰溝臭氣的冷風猛地從豁口外湧入!黑黢黢的洞口顯露出來,大小勉強能容一個成年人匍匐鑽過!洞外一片徹底的漆黑,不知通向何方!
“這裡!有洞!”外麵傳來特務發現異常的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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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樹毫不遲疑,轉身抓起地上的王嫂,將她麵朝下,用力推向那個散發著惡臭的洞口!昏迷的老人軟綿綿的身體滑了進去!
“砰!砰!”
子彈打在木箱上,木屑飛濺!槍聲爆響!
陳樹緊跟著王嫂,一頭紮進了那散發著濃烈惡臭的黑暗窟窿!洞口邊緣粗糙的磚石刮擦著他的後背,冰冷的泥水瞬間浸透了他的衣衫!
就在他身體完全沒入黑暗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剛才他們藏身的空隙入口處,特務的手電光柱下,一個點燃的破布包正冒著濃煙被狠狠扔了進來!橘紅色的火苗“騰”地一下竄起!
聽雨軒密室內,空氣如同凝結的冰塊。
昏黃燈光下,阿炳的表情異常凝重。他手中的解剖刀換成了末端帶有細密齒刃的特製鑷子,動作比之前更加謹慎百倍。刀尖小心翼翼地避開周圍縱橫交錯的血管和筋膜,如同在豆腐上雕刻花紋,一點一點地剝離覆蓋在那冰冷金屬異物上的薄薄肌膜組織。
汗水沿著阿炳的鬢角滑落,在死寂中滴落在冰冷的鐵台上,發出極其輕微的“嗒”的一聲。
杜月笙站在一步之外,身影凝固如山。他撚動翡翠念珠的動作早已停止,冰冷的珠子深深嵌進指腹。那雙幽深的眼眸,如同兩口不見底的寒潭,緊緊地、一瞬不瞬地盯著阿炳鑷子尖端正在剝離的那一點越來越清晰的金屬寒芒!
異物的輪廓正一點點從血肉模糊中顯露出來。
它太小了,比最小的指甲蓋還要小一圈。形狀並非規則的幾何體,邊緣帶著極其複雜精密的細微鋸齒和鉤狀結構,像某種微型昆蟲的詭異口器。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冰冷金屬的表麵,似乎蝕刻著某種肉眼幾乎難以分辨的、極為細小的奇異紋路。紋路本身就透著一種非自然的、絕非尋常金屬工藝所能形成的詭異感。
阿炳的鑷尖終於穩穩地夾住了這怪異金屬物的邊緣,極其緩慢、極其平穩地向外提拉。
“啵……”
一聲極其細微的、如同水泡破裂般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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