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灰泥麵具無聲轉動。
兩點暗紅光點像燒紅的煤核，烙在視網膜上。林銳頭皮炸開，寒氣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凍僵了血液，炸得他意識幾乎空白。那絕非活人的注視！那是某種…探照燈般的鎖定？
恐懼，冰冷的、粘稠的、帶著實質的重量，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臟，幾乎要把它從破碎的胸腔裡捏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思維，他猛地扭回頭，僵硬的身體爆發出僅存的力氣，如同被燙到的野獸，手腳並用地試圖向後爬！逃離這詭異背影的注視！
動作牽動全身傷口，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喉嚨裡擠出一聲悶啞的嘶氣。背上的裂口蹭在布滿油泥鏽屑的冰冷鋼板上，帶來新的刺痛。滑膩冰涼的車板如同巨大的冰棺，散發著血腥、油汙混合著死亡的氣息。
但更令他心臟停跳的是——那僵硬的手指，停止了撥動搖杆。
平板車的慣性滑行尚未停止，輪轂與冰冷鐵軌摩擦發出最後一絲疲憊的歎息：“哧……”。空間裡隻剩下這滑行的噪音，以及林銳自己粗重壓抑的喘息、他指甲刮擦鏽蝕鋼板時發出的微澀刮擦聲。
絕對的死寂，比先前的“咯噠”聲更令人窒息。
然後，它動了。
不是身體的轉動。沒有骨頭摩擦的聲音。那顆覆蓋著厚厚油汙的灰泥頭顱，如同一個失去潤滑的劣質軸承，在令人牙酸的極細微摩擦音中，繼續向左扭轉！
咯…吱……
頸部的皮肉如果那還能稱之為皮肉）被拉緊，繃出令人極度不適的僵硬線條。更多的“臉”暴露在劣質應急燈光慘淡的綠影裡。
依舊是凝固的灰，凝固的臟汙。唯獨那兩點腥紅的光，在塵埃彌漫的空氣裡，如同兩點燃燒的地獄餘燼，死死地鎖在向後退縮的林銳臉上。
沒有言語。
沒有威脅的表情。
隻有一片深淵般的僵屍！
“咯吱——哢！”
終於，在那僵硬脖頸轉到一個即將違背人類脊椎結構的極限角度時，一聲更清晰的、仿佛陳舊機械強行突破極限的滯澀聲響傳來。它的整個上身，如同一個被無形之線牽引的木偶，猛地朝林銳的方向拔起！
動作依舊僵硬，沒有一絲肌肉牽拉的動態感。皮包骨的身體在破敗工作服下挺直了一瞬，宛如從墓穴中突然炸起的乾屍。
林銳瞳孔緊縮到了極致！身體已經退到了巨大金屬貨箱的邊緣，再無可退！冰冷的金屬隔著單薄濕透的衣物抵住他的脊背。
那雙沾滿油垢、枯枝般的手，緩緩從鏽蝕的操作台上抬起。
速度不快，沒有風聲。但就是這份刻意到詭異的緩慢，比任何迅猛的撲擊更讓人膽寒。那枯瘦汙黑的指尖，在昏暗光線下微微顫動著，仿佛某種活化的、吸食汙穢的怪蟲。目標明確地……指向林銳！朝著他所在的，那個被巨大金屬箱和破帆布遮掩的死角位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攫取的指令！
林銳後背的冰寒瞬間炸開！他幾乎能“聽”到那指尖要刺穿油布、攫住他血肉的陰冷風聲！
衝過去！
一個念頭如同燒紅的烙鐵燙進大腦！唯一的生路，是繞過那個巨大貨箱的邊緣缺口，衝向平板車後方！那裡是更深的黑暗，但至少比這個被堵死的角落多一線希望！
傷軀在極度的恐懼刺激下爆發出最後的潛能。林銳低吼一聲，無視了幾乎要撐爆每一寸肌肉的撕裂痛楚，強行團身，就要朝著車尾方向猛地撲滾出去！
然而——
就在他身體肌肉繃緊，力量傳遞到雙腿即將爆發的電光石火間！
那個僵直站起的身影，動了！
轟！
一聲爆裂的悶響，並非來自那乾枯的身影，而是來自林銳腳下的車板！
一股無法理解、純粹物理層麵的恐怖巨力，如同在地下引爆的炸藥！炸點就在林銳和那個詭異身影之間！厚重鋼板鑄就的平板車麵，以肉眼可見的幅度猛地向上掀飛、拱起！！！
巨大的金屬震鳴瞬間蓋過所有雜音！
林銳感覺自己如同風暴中的落葉！身體離地騰空！巨大的衝擊力如同重錘狠砸內臟！視線劇烈搖晃扭曲，隻瞥見那個站直的身影也在衝擊中搖晃，但它腳下的鐵板卻相對穩定！那股爆炸性的力量似乎是以它為原點向四周擴散的！
無數的鐵屑、油泥、凝固的汙物如同子彈般向四麵八方激射！一塊被掀起的尖銳鋼板碎片擦著林銳的臉頰飛過，帶起一股血線！
噗通！
林銳重重摔回車板，砸在方才被掀起的鋼板高坡的另一側邊緣。劇烈的震蕩差點讓他昏厥過去。喉頭腥甜上湧，又被他死死咽下。身體每一處都如同散了架，背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綻開，滲出的溫熱迅速被冰冷鋼板吸走熱量。
發生了什麼？！攻擊？！龍骸追來了？！
驚駭未定，另一股更為尖銳的危險感如同毒針刺入神經！
嗡……
一道冰冷的、無形的波紋在剛才衝擊擴散開、尚未完全平息的空氣中震蕩！速度快到超越了物理感知的極限！沒有破空聲，沒有光影！唯有林銳體內那瀕臨枯竭、剛剛被撞擊刺激得微微翻湧的冰藍力量，如同沸騰的油鍋落入了冷水，猛地炸開強烈的警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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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警兆並非指向外部！而是直指他意識最深處，指向那個詭異的背影！
精神衝擊？！
一股冰冷、粘稠、帶著腐朽機油和電路板燒焦般怪異的意念，如同蠕行的無數冰冷線蟲，無視了空間距離，強行塞入林銳剛剛因震蕩而混沌不堪的腦海！瞬間的暈眩感幾乎將他吞沒！強行剝離清醒的意識！
這感覺……像極了之前在冷卻池瀕死時聽到的“羲和”係統乾擾！但更詭異、更汙濁，帶著一種直接作用於神經層麵的褻瀆感！如同有根冰冷的探針，正強行刺探、攪動他的思維核心！
林銳死死咬住舌尖！劇痛和血腥味再次將他殘存的意誌拉回！那冰藍的核心在重壓之下瘋狂旋動、坍縮！如同被入侵領地激怒的幼獸，在意識層麵形成一道本能的、混亂而暴烈的防禦旋渦！
噗嗤——！
腦海深處似乎響起一聲無形的能量湮滅聲！那股侵入的汙穢冰冷意念撞在冰藍旋渦邊緣，被瞬間攪碎、排斥開來！
“呃！”林銳腦袋猛地向後一仰，如同當頭挨了一記重錘，額頭冷汗瞬間湧出，太陽穴突突狂跳！雖然成功防禦了最直接的意識篡改或衝擊，但精神層麵的震蕩和對抗耗費了他最後一絲心力，眼前陣陣發黑，耳朵裡全是高頻的尖銳鳴音！
防禦成功！但代價慘重！意識幾乎被撕裂！
然而，就在林銳陷入短暫失神、視野晃動模糊的間隙……
咻！咻！咻！
三道破空聲！銳利刺耳！並非從麵前，而是從頭頂上方？！斜後方？！軌跡刁鑽無比！
林銳殘留的本能讓他猛地側身翻滾！動作因傷遲鈍了一瞬！
嗤！嗤嗤！
三道沉重的金屬銳物深深紮入他剛剛躺臥的位置！火星四濺！
是……管子？！切割過的、斷口極不平整的粗大生鏽鋼管？每一根都有小孩手臂粗細！其中一根緊貼著他的褲腿擦過，冰冷的銳氣撕裂布料！
林銳翻滾的動作尚未穩住，更可怕的來了！
頭頂！風壓驟然沉重！巨大的、扭曲變形的金屬黑影——是剛才那個巨大方形金屬貨箱的一角！竟然在最初那股莫名其妙的鋼板爆炸衝擊中被震得徹底脫離了固定鎖扣！如同坍塌的山崖，帶著萬噸泥沙般的死亡氣息，朝著他翻滾的路徑狠狠砸落下來！
陰影覆蓋，惡風壓頂！避無可避！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一聲更狂暴、更混亂、仿佛困獸垂死掙紮的金屬咆哮猛然炸響！
“吼——！！！嘎吱——！！！”
那並非是平板車本身的呻音！而是從車尾，林銳打算逃亡的方向傳來！
緊接著，林銳感覺自己身下的巨大平板車，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從尾部狠狠踹了一腳！
轟隆！！！！
巨大無比的鋼鐵車身猛地一個瘋狂的、毫無規律的劇烈震動！！！同時車身帶著一股巨大而混亂的推力，猛地向前瘋狂加速！整個重達不知多少噸的鋼鐵堡壘，在生鏽鐵軌上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瀕臨碎裂的金屬哀鳴！滑輪在軌道上發出尖嘯，火星如同噴泉般從輪軌間瘋狂迸濺出來！
這劇烈到恐怖的變化發生在轉瞬之間！
林銳的身體在這股狂暴混亂的推力下，幾乎是貼著車板被狠狠向前甩飛出去！像在怒海旋渦中被打飛的破木片！失控的翻滾！而那從上方砸落的巨大貨箱一角，帶著呼嘯的風，幾乎是擦著他的鞋底狠狠砸在車麵上！
轟！！！
比剛才更恐怖的巨響！貨箱沉重的銳角如同攻城巨錘，將鋼板砸出一個巨大的、向上翻卷的恐怖凹陷！震波讓整個車體再次發出瀕臨解體的哀鳴！
林銳身體被巨大的衝力甩飛、滑出七八米遠，重重撞在平板車前端另一堆冰冷的金屬管材上！劇痛讓他幾乎暈厥，眼前金光亂閃，肺裡的空氣被完全擠壓出去！
他蜷縮在冰冷棺材的縫隙裡，咳出帶著腥氣的唾沫，耳朵嗡嗡作響，隻能感覺到車身瘋狂的、失去控製的顫抖和加速。劣質應急燈的昏暗綠光在視野裡拉出無數殘影。
怎麼回事？！車為什麼會失控加速？！
混亂稍息。車體仍在高速滑行，發出持續的轟鳴。
林銳強行抬起頭，忍著骨頭散架的劇痛，看向車頭方向。
那巨大貨箱崩塌形成的金屬廢墟，如同一道新的鐵荊棘壁壘，阻擋在他和車頭那個詭異背影之間。
那個身影……
它就僵直地站在操作台旁。
沒有試圖追擊。沒有試圖破壞擋路的貨箱殘骸。
那雙枯槁的手臂，重新垂落下來，搭在了那副鏽跡斑斑的搖杆上。
兩點腥紅的暗光，穿透了彌漫的灰塵和翻滾的油汙蒸汽，如同冰冷的探針，再次聚焦在了林銳臉上。那眼神……仿佛凝固在某個指令被確認的瞬間。林銳剛才在生死關頭爆發的閃避，在那兩點光斑的注視下，似乎隻是某個程序運行中預料到的分支變量，如同流水線上零件的一次無效反彈，引不起任何波瀾。那暗紅的微光沒有波動，沒有困惑，隻有一種絕對的、非人的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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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鎖定。
緊接著，那枯枝般的手指再次……動了。
咯噠。
極其輕微的一聲，混在高速行進的車輪與軌道的摩擦轟鳴中，幾乎難以捕捉。但林銳看見了！那根控製方向的右搖杆，被僵硬地、緩慢地、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向左側撥動了半分！
車身猛地一震！一個劇烈的、幾乎要將人甩脫出去的向左拐彎！！！！！
轟隆！！！
車體碾過軌道岔口！車輪與生硬軌道發出刺耳的金屬撕裂聲！
林銳雙手死死摳進滑膩的油泥裡，指甲在冰冷的鐵板刮出白痕，才勉強穩住沒有再度被甩飛！冷汗浸透了他破爛的衣衫，粘在火辣辣的傷口上，冰涼刺骨。
失控的車速、鬼魅般的攻擊、精準的轉向……這絕對不是巧合！它是怎麼做到的？！是它讓車加速？是他造成了鋼板爆炸？那些鋼管和貨箱掉落也是它做的？還有剛才的精神衝擊？！
混亂的思緒尚未理清，身下平板車帶來的觸感變了！不再是之前相對平滑但布滿油泥鏽屑的感覺……而是更深、更銳利的……尖銳？！
林銳猛地低頭！
倒映著微弱綠光的冰冷鋼鐵車板上，無數細小、尖利、散發著刺鼻血腥氣的……東西……混在厚厚的、濕滑的黑色油泥和黏膩汙物中！
是……牙齒？！
大量的、細碎的牙齒？！人類的？！混雜著一些更細小、碎裂的乳白骨骼碎片！
一股濃烈的、混雜著內臟腐爛和金屬鏽蝕的腥臭氣味撲麵而來，如同無形的毒手扼住了林銳的喉嚨，胃部劇烈的抽搐，幾乎要把最後一點苦水吐出來！
這味道！遠比之前任何地方都更濃烈！更刺鼻！更……新鮮！好像……就在身邊！
他的目光沿著這些散落的牙齒碎片和骨渣，艱難地移動。旁邊，一個被撬開的、巨大的方形金屬箱……
“哐當——嘩啦啦啦——”
高速行駛的車身劇烈顛簸！一具沉重的東西，被震落了下來！
重重砸在林銳腳邊的車板上！
林銳的眼皮猛地一跳，幾乎要控製不住地眯縫起來。
是一具……巨大的魚骨？不！是某種巨大的海魚骨骼！超過兩米長的脊椎如同生滿骨刺的長鞭，肋骨粗壯得幾乎不像魚骨！巨大的頭部被某種蠻力撕扯開了一半，露出了黑洞洞的骨腔！但這絕對不是最駭人的！
在這具粗大魚骨的間隙裡……塞滿的……是……被碾碎的人體？！
是無數破碎的、扭曲的、如同被最粗暴的垃圾處理機擠碎過的……人形殘骸？！
皮肉、碎骨、無法辨彆的臟器組織的糊狀混合物……強行塞滿了魚骨架巨大的空隙！紅、黑、灰、黃……糜爛粘稠的色彩如同打翻的臟汙顏料桶！強烈的腐蝕性液體將這些“填料”不斷溶解，散發出讓靈魂都開始腐爛的、難以言喻的、超乎想象的死亡氣味！
林銳的視覺、嗅覺、甚至每一寸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都被這超出人類承受極限的恐怖景象攫住了！大腦的某個區域似乎因為這純粹褻瀆的畫麵而產生了自我保護式的麻痹！他死死咬住了牙關，牙齦幾乎滲出血，強忍著嘔吐和眩暈！
是……補給？！
誰？！
他猛然抬頭，看向車頭那個再次隱沒在巨大貨箱殘骸之後的模糊黑影！
它……它吃這個？！
不！不是它吃！是它……在處理“垃圾”？或者說……在……喂食？！
“喂食”？這個詞讓林銳渾身血液逆流！
就在這時！
“嗬……咯……嗬……”
一陣氣流艱難通過狹小管道、如同破風箱漏氣的嘶啞聲音，極其微弱，極其扭曲，卻又極其詭異地從車頭方向傳了過來！聲音在高速列車行進的噪音中斷斷續續，但林銳聽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野獸的喘息！
那是某種……掙紮著試圖發聲的……扭曲聲帶……在模仿某種……語調？！
“呃——……林…………銳…………”
這扭曲的、仿佛喉嚨裡塞滿腐肉砂礫的呼喚，如同冰錐刺破了林銳緊繃的神經防線！
它說話了！它竟然發出了……名字？！
怎麼可能？！他是誰？！他到底是什麼東西？！
轟！！！！！
車身再次一個猛烈的右轉！林銳身體一歪，幾乎栽進身旁那令人作嘔的、填滿了人肉碎糜的巨大魚骨架上！他猛地用肩頭撐住冰冷的棺材才穩住身體，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傷口附近的衣料。
驚魂甫定，林銳強壓下胃裡的翻江倒海和頭皮炸開的驚悸，視線下意識地掃過地麵散落的那些人類牙齒和細小的骨渣，再看向那具塞滿血肉的魚骨……一個更加冰冷、更加瘋狂的猜測如同毒蛇般爬上他的脊椎：這些“零件”……是從活人身上“拆”下來的？！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發冷。
平板車的速度在短暫的急彎後稍緩，但仍在軌道上高速滑行，輪轂與鐵軌摩擦發出連綿不絕的“鏗…鏗…”鈍響，如同巨大的心臟在病態地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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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銳深吸了一口混雜著濃腥和鐵鏽味的空氣，冰冷的氣息刺激著他的神經，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現狀。頭頂的劣質應急燈投下慘淡的綠光，在布滿油泥的車板上拉出一條條扭曲的光帶。車廂更深處，堆積的金屬雜物如同怪獸的肋骨，將空間切割成破碎的迷宮。
不能再被它這樣牽著鼻子走！必須掌握主動！至少……要看看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車頭的操作台附近，有東西！那閃動的冷白光！那……或許是關鍵？他的目標是那所謂的“深層運輸節點”控製中樞！必須找到！
林銳的目光銳利起來，如同淬火的刀鋒。他強忍著全身骨骼肌肉的呻吟和神經末梢不斷傳遞的劇痛警告，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開始在高速行進的搖晃車廂裡移動。每一次落腳都極其小心，避開那些混雜著牙齒碎片的油泥濕滑區域，利用堆積的金屬箱、扭曲的管道和倒下的支撐柱作為掩護，如同一個在刀鋒上潛行的幽靈，朝著車頭貨箱坍塌形成的金屬“廢墟”壁壘快速靠近。
冰冷粗糙的金屬觸感傳遞到手心。他緊貼著巨大的金屬箱側麵，那箱體在之前的“爆炸”中扭曲變形，暴露出鋒利的裂口。帆布的一角垂掛下來，遮擋住縫隙。
林銳屏住呼吸，將眼睛湊近一道狹長、蜿蜒的裂口邊緣。視野被破敗的油綠色帆布遮擋了大半，隻能看到車頭方向扭曲、模糊的局部景象。
那佝僂僵硬的背影，依舊穩坐在簡陋鐵凳上，似乎對林銳的接近毫無察覺。枯枝般的手指搭在鏽蝕的操作台邊緣。一個灰撲撲的東西就立在那操作台的側麵。
看清那東西的瞬間，林銳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並非他原先以為的某種操作界麵或控製器。而是一個……極其突兀、與周圍工業廢土環境格格不入的、充滿未來冰冷感的——
屏幕？！
巴掌大小的長方形，超薄的邊緣，不知材質的黑色外殼上布滿了粘稠的油汙指印，幾乎要將其完全覆蓋。唯有屏幕上，還頑強地閃爍著暗淡的白光。一個簡陋的、不斷刷新著跳動的亂碼、色塊和複雜幾何符號交織的界麵，占據了大部分屏幕。界麵背景並非純黑，而是某種渾濁的深褐色和灰綠色相互滲透的油狀紋路，不斷變幻、扭曲，如同被汙染的數據之海。在那片混亂的視覺旋渦中心，一個極其微小、卻清晰無比的字符在以一種恒定的速度閃爍跳動：
【7】
冰冷、無情。如同宣告死刑的倒計時。又或者……是某個執行體的編號？
林銳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巨手捏緊！就是這個！它和秦川或者說“七號”）被摧毀前的代號一致！這屏幕……難道就是那個“羲和”係統的延伸終端？！它一直在運作？！
念頭剛起，異變陡生！
那個背對著他的佝僂身影，搭在操作台邊緣的枯槁手指猛地、毫無征兆地彈動了一下！
砰！
一聲極其沉悶、如同重物撞擊厚皮革的聲音驟然響起，就在林銳麵前咫尺之隔！
那道被林銳窺視的裂口邊緣，巨大貨箱那厚實的、布滿鏽蝕的鐵壁上，竟然瞬間向內凹癟下去一個清晰的拳印！！！凹痕中心，一個尖銳的金屬凸起被巨大的力量頂出，距離林銳貼在裂口邊緣的眼睛，隻有不到一厘米！
冰冷的金屬銳氣幾乎刺破林銳的皮膚！
這絕不是眼前貨箱材質能承受的物理力量！是某種……能量的傳導？！隔空打？！
林銳瞳孔猛縮！下意識地就要後撤！
然而，不等他有任何動作——嗡！
那巴掌大小的屏幕上，代表7號的閃爍符號旁邊，猛地又跳出一個極其微小、色澤慘淡如同劣質熒光黃的小符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