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粘稠的石油，是凝固的時間。
林銳的意識在沉淪，感官被剝奪，隻有無儘的虛無和軀體重創後的鈍痛作為坐標。每一次試圖衝破束縛的掙紮，都伴隨著右眼神經深處一陣新生的、如同千萬根冰錐鑿刺般的銳痛，那劇痛瞬間擊潰了他剛剛凝聚起來的些許清明，將他重新拖回無邊的混沌。
然後，是一束冰冷的光。
很微弱，像是漂浮在渾濁濃霧儘頭的鬼火，懸停在一個無法抵達的遠方。他努力凝聚精神，那光芒便在虛空中搖曳了一下，固執地保持著它的存在。
接著，微弱的聲音出現了，斷斷續續，充滿了靜電乾擾的嘶嘶聲，像是從一台垂死的錄音機裡艱難播放出的片段：
“…異常生物電…峰值…超出閾值…指數型…增長…”
“…神經脈衝…非典型結構…穩定性分析報告c13…警告：趨近未知活性曲線…”
“…核心組織樣本…分析中斷…汙染指數…未知能量共振…請求調用…龍脈數據庫…”
“…優先處理…能量逸散…抑製…”一個冰冷、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插入對話，如同手術刀劃過空氣，“…執行方案‘凍土’…”
“…體征數據…右眼壓力…高危！…二次出血風險…78…體征指數…衰竭…循環係統崩潰臨界…”
“…注射‘凝脈素3型’…維持基礎代謝…連接神經抑製模組…功率30…強行製動…”
“…目標蘇醒預計時間…未知…體征波動超模型預測…監測等級提升至‘燭龍’級彆…”
話語裡的關鍵詞——“燭龍”、“龍脈”、“非典型結構”、“凍土”……每一個都像是一塊巨大的寒冰，狠狠砸進林銳沉淪的意識海洋，激起刺骨的漣漪。他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腳，聽不到自己的心跳，所有的感官都被內部那場無聲的戰爭撕扯著。混亂的數據風暴在他的右眼深處肆虐，冰冷，灼熱，扭曲，撕裂…各種極端的感覺交織成一團混亂的風暴中心，不斷試圖撕裂他殘存的精神壁壘。而在這混沌風暴之外，一股微弱但堅韌的暖意時隱時現，如同寒夜中點亮的燭火，固執地對抗著無處不在的冰冷能量流，強行維持著一線脆弱的穩定。這暖意，就是那些“方安”、“注射”帶來的嗎？強行將他這具瀕臨報廢的軀體，固定在這生與死的夾縫之中？
掙紮…沉墜…再掙紮…
像是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細微的感知如同蛛絲，終於在虛無中艱難地編織出來。林銳嘗試著去“感覺”，然後，他感覺到了。
一種極其光滑的、觸感微涼的物質貼附在他的皮膚上。不是布料，更像是某種合成的柔性醫療級材料，嚴密地覆蓋了他大部分的軀乾。冰冷的氣息從材料與皮膚接觸的縫隙裡絲絲縷縷地滲入。
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的刺鼻氣味，但極其濃烈，幾乎要凝成實質鑽入肺裡，像是要硬生生洗刷掉所有生命的氣息。在這濃烈的消毒味之下，更深層的地方，還有一種更難以察覺的味道——一種極其微弱、卻又無比純粹的寒涼感。這感覺並不冰冷刺骨，而是……一種仿佛置身於絕對純淨的真空低溫環境中的那種純粹的“無”感，不含絲毫塵埃和生命的氣息。這味道…似曾相識，像被某種東西淨化過後的絕對領域，與他模糊記憶中那個地下空間裡散發的汙濁與血腥形成了恐怖的對比。
視覺無法聚焦，隻有右眼區域傳來持續不斷的、高強度壓製下的灼熱麻木感，像是有個無形的沉重鉛塊死死壓在他的眼球上。眼前一片無法穿透的暗紅色迷霧，偶爾有極其明亮、但形狀扭曲怪異的不規則光斑在迷霧中閃爍、遊弋、炸裂，它們發出無聲的嘯叫，每一次炸裂都牽引著右眼深處的神經劇痛。
嗡嗡嗡……
耳朵捕捉到了穩定的、節律性的低頻嗡鳴。聲音的來源似乎就在離他頭部不遠的地方。那聲音規律得近乎詭異，穩定得不像自然的產物。嗡鳴的間隙裡，夾雜著極其輕細、幾乎要被這主旋律吞沒的電子音——一種微弱的滴答聲，伴隨著偶爾的、如同冰淩碎裂般的係統提示聲。
“滋…核心溫度…穩定…參數區間…安全…”
“警告：s級神經抑製閾值…逼近臨界…是否提升功率？”
“保持…目標耐受極限閾值…維持…”
兩個聲音在對話。一個毫無波動，如同純粹的機器發聲器，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執行邏輯。另一個略顯沙啞低沉，更像是人類在極度平靜狀態下發出的指令，卻蘊含著遠超機器程序所能理解的決斷力量。
那個沙啞低沉的聲音…有些熟悉？極其短暫地擦過了林銳記憶的邊緣。是那不斷出現的“分析報告”裡的聲音？還是更深處的某個碎片？
沉重的麻木感如同無形的枷鎖禁錮著他思維的運轉。他試圖回憶那片爆炸前最後的景象——銀箱、寒芒、冷月、黑衣女子、隱藏的存在……念頭剛觸及這些邊緣，劇烈的痛苦立刻攫取了他！右眼內部的黑暗驟然加劇，粘稠的血色仿佛在視野裡瞬間膨脹，隨即又被新的光斑炸裂撕碎！那片混亂戰場帶來的毀滅感覺，如同潛伏的巨獸被驚醒，猛烈地衝擊著他被藥物強行維持的脆弱平衡，幾乎要將他再次拖入昏迷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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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從齒縫間擠出的、混合著痛苦和抗拒的嘶聲，不受控製地從林銳乾裂的嘴唇中泄露出來。這微弱的聲響，在充斥著機械嗡鳴和電子提示音的空間裡，卻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嗡鳴聲戛然而止。
滴答的電子音也消失了。
死寂瞬間降臨。隻有林銳自己粗重起來、如同破舊風箱拉動般的喘息聲，以及心臟在胸腔裡沉重而紊亂的擂鼓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仿佛過了很久，又或許隻有一秒。
嗒。
一聲輕響，似乎是某種操作台按鈕被按下。
幾乎同時，頭頂上方亮起了一束光。不是熾白刺眼的手術燈，而是一種柔和卻異常清晰的冷白光。光線呈圓環形投射下來，精準地、毫無多餘亮度地覆蓋在林銳頭部到胸口的上半身區域。他能感覺到光線的溫度，冰冷的。視野裡那片頑固的血色迷霧在這束純淨的冷光下，似乎被強行驅散了一些，但色彩依舊扭曲變形得厲害，隻能勉強分辨光影的輪廓。
一個身影緩緩地、無聲無息地進入了被光線勾勒出的環形範圍邊緣。
輪廓很高，有些佝僂。身影離光源有些距離，逆著光，站在那片明與暗的交界處。大半張臉都隱藏在濃重的陰影裡，隻能看到一個線條冷硬的下巴和瘦削到銳利的臉頰側麵輪廓。他的頭上似乎戴著一頂帽子，帽簷投下的陰影將雙眼的位置完全吞沒。
但林銳那混亂的右眼視線，在捕捉到那片陰影的瞬間，一種無法形容的感受猛然衝擊了他！那陰影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反光！那是…純粹的、冰冷的、不像任何生物眼睛應該擁有的物質結構反射出的光點！像是極其精密的複合鏡頭在微光下調整時，多個麵同時掠過的一絲冷硬反光！那感覺異常短暫，稍縱即逝，下一刻，陰影裡就隻剩下深不見底的漆黑。
“你醒了？”那佝僂的身影開口了。聲音沙啞，低沉，如同粗砂紙在冰冷的金屬表麵摩擦，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金屬質感，沒有疑問的語調，純粹是冰冷的陳述。
一隻戴著純黑色貼膠薄手套的手伸進了光圈。手背上皮膚很薄，能看到清晰的青色血管和幾道細長的白色疤痕，指關節異常粗大突出，顯露出長期操持某種器械的痕跡。手套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一片薄薄的、半透明的電子玻璃麵板。麵板被輕輕擺放在林銳胸口上方約十公分的位置，懸浮著，穩定不動。
麵板瞬間亮起。柔和但信息量巨大的藍光投射出來，在林銳麵前大約半米的虛空中，凝構出清晰、穩定、沒有絲毫抖動的全息圖像。與林銳眼中混亂的光影形成絕對的對比。
畫麵一分為二。
左邊，是一顆栩栩如生的人類眼球3d解剖模型在緩緩旋轉，但右眼的視神經束被特殊標記出來，呈現出血一般的深紅色。就在眼球後方的視神經關鍵交彙點附近，一個極其微小的、大約隻有芝麻粒五分之一大小的不規則銀色金屬植入物被放大、凸顯出來。它的形狀極其複雜，充滿了非自然結構特有的、完全不符合解剖學的怪異幾何感。無數的、像血管但更加纖細、閃爍著微弱暗金光澤的“脈管”密密麻麻地從這顆金屬核心生長出來，如同神經的觸須，野蠻地、無規則地向著四周正常的腦部組織深處鑽探、蔓延、滲透！三維模型中，那些蔓延開來的“金色脈絡”以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方式緩緩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像是某種活物的心跳，並且這個搏動還在不斷加快、變得更具攻擊性！
而在圖像旁邊，一個鮮紅的、如同警報的波動曲線在瘋狂地上下跳躍、飆升！那是標注為“s級神經脈衝活性”的生物電信號圖表！此刻它像一個失控的發動機一樣飆升至圖表顯示區域的最頂端！數值旁邊的注釋在瘋狂閃爍紅色警告：“異常峰值！指數增長！穩定性趨近崩潰臨界點！”
右邊，則是一個實時的人體生命體征動態模型。心臟部位呈現出虛弱的、頻率不穩的暗淡桔黃色跳動光影，代表著嚴重的心肌勞損和失血後遺症。肺部的投影一片片灰暗，標注著“功能抑製”、“代謝水平低下”。更觸目驚心的是肢體各處血管網絡的顏色——從中心軀乾向四肢末端急劇衰變，尤其雙腿呈現一種接近死亡的灰藍色，隻有極微弱的暖色緩慢流轉，被一個紅色的箭頭標注著：“微循環係統瀕臨崩塌”！旁邊不斷跳動的數據流顯示著血壓值低得嚇人，血氧濃度則在一個危險的邊緣值上如同風中殘燭般微弱閃爍。
冰冷的全息數據如同死亡的注腳，無情地展示著這具身體是如何在毀滅邊緣掙紮。林銳能清晰地感覺到軀體內對應部位的持續鈍痛，心臟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疲憊，四肢冰冷麻木得像是不再屬於自己。這痛苦與眼前精準冰冷的顯示完美重疊，形成一種殘酷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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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入侵指數…73…還在攀升…”那個佝僂的身影發出冰冷的語音合成音般的敘述，仿佛在宣讀一份無關緊要的實驗報告，“‘燭龍’的能量載體…正在強行改造你的神經結構…取代你的生理模式…速度超出預期30倍…超出原始觀測數據的模型上限…你現在…是被它裹挾的軀殼…也是…戰場…”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帽簷的陰影，落在了林銳扭曲混亂的右眼視野上，那目光的實質感如同冰錐。
“你的時間窗口…預計在72小時內徹底關閉…屆時，入侵完成，‘燭龍’核心將占據主導…你的腦部組織…會被徹底…重塑…然後…失控、燃燒、崩潰…”
林銳的呼吸驟然停止了一拍！胸口如同壓上了萬鈞巨石！不是恐懼死亡！而是這冰冷描述下那“失控、燃燒、崩潰”六個字所傳遞的可怕圖景！那意味著什麼？變成什麼樣失去理智的怪物？爆炸？還是某種更恐怖的東西？那個地下空間紫色液體凍結萬物的一幕再次閃現！右眼深處的劇痛驟然加劇！視線中的血紅暴漲！他甚至感覺那東西在裡麵蠢蠢欲動地搏動著！
“你…是誰？！”林銳的聲音如同破鑼，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喉嚨的乾涸和強行凝聚起的意誌嘶吼，試圖穿透那片冰冷的死寂，“這裡是…哪裡？！”
佝僂的身影紋絲不動，隻有帽簷陰影微微抬了一下。逆著冷光，林銳能感覺到那陰影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鎖定著他。
“稱呼我…鐘馗。”沙啞冰冷的金屬摩擦音平穩響起，不含絲毫波動，“這裡…是生與死的…收費站。”
“鐘…馗？”名字如同一個冰冷的符號，帶著驅邪索命的隱喻。
“你身體裡引爆的東西…那真空內爆彈的殘餘能量頻率…混雜著那核心裝置的逸散波譜…還有你自身的…能量信號…就像黑夜裡的燈塔…”‘鐘馗’的聲音毫無變化，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物理現象，“在你被炸飛出來半小時內…起碼有三撥信號源試圖定位這個爆發點…技術手段繁雜…包括龍脈的底層監測波動…”
林銳的心臟猛地收縮！三撥！龍脈？龍脈特工局在搜尋他？那另外兩撥是……
“寒鋒…和‘蝕月’…你的人頭…和那個核心樣本…在他們的黑市懸賞榜上…疊加的總額…非常誘人…”‘鐘馗’的敘述異常精準而冰冷，像是在給一具屍體的價值標價。
轟！
右眼瞬間傳來一陣劇烈的、如同滾油潑灑般的灼痛！這劇痛是如此猛烈，以至於林銳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肌肉繃緊！寒鋒…是那個黑衣女子！蝕月…冷月？！那支冰封一切的狙擊槍！寒鋒！蝕月！兩張冰冷、模糊但殺氣凜然的麵容在混亂的記憶碎片中劇烈撕扯著他的意識！戰友的怒吼、爆炸的轟鳴、巨人狂暴的身影、陳鵬模糊的呼叫聲混雜在一起！還有雷暴……老雷最後撲向巨人的身影，消失在毀滅的白光中……
“呃…咳…！”劇烈的精神波動和右眼的劇痛引發了胸腹間翻江倒海的反噬，林銳猛地咳出一口帶著濃重鐵鏽味的黑血！血沫濺在冷光映射下的無菌單上，刺目而猙獰！
“情緒波動過大…心率失控…血管壓力飆升…注射鎮靜劑…加大神經抑製功率15…”那個毫無感情波動的機器合成音在一旁響起。
“不…！”林銳在劇痛和混亂中掙紮著嘶吼，“放開…我！”
冰冷的液體沿著手臂留置針的管路湧入血管，身體深處傳來更強的疲憊感和意識的迅速沉墜感，但那強行撲滅精神火焰的壓製感讓他更加狂暴地掙紮！如同被困在絕境中的野獸！
“彆亂動！”‘鐘馗’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極其細微的、如同刀鋒震動般的金屬回響，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權威，“在這裡死掉…或者炸掉…太浪費了！”
他的話音剛落——
“喵~”
一聲微弱但清晰無比的貓叫，如同電流般瞬間貫穿了整個空間死寂的氛圍！叫聲軟綿綿的，透著一種與這片醫療戰場和‘鐘馗’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殺機格格不入的慵懶感。
林銳那充滿血色和扭曲光斑的混亂視野邊緣，猛地“出現”了一抹異色！模糊一片的光影中，一點純正柔軟的杏黃色塊迅速放大、貼近！
下一瞬，一張毛茸茸的臉幾乎直接懟到了林銳的鼻尖前！
他的視野極度混亂，但如此近距離下，他終於勉強看清了這隻活物。
一隻標準的中華田園狸花貓。體態不算豐滿，甚至有些精瘦，但骨架勻稱，肌肉線條流暢。它身上的虎斑紋路在冷光下異常清晰漂亮，顏色不是常見的灰黑，而是偏深的棕色和煙褐色交織，紋路規整如同古老獸皮上的印記。四隻腳爪雪白，如同套著小手套。最惹眼的是它的眼睛——瞳孔在冷光下縮成一條深邃豎直的黑線，如同墨玉上最銳利的刻痕，鑲嵌在純淨的、如同融化的琥珀般澄澈的金黃色虹膜之中！那雙貓瞳裡沒有任何畏懼或者好奇的野性，也沒有家貓的懵懂依賴。它平靜得過分，像是兩口凝固了所有光影的古老深潭。此刻它正用一種絕對聚焦的方式，仿佛不是在看一個受傷的人，而是在觀察某種精密儀器故障點一樣，穩穩地盯著林銳那隻劇烈抽痛、眼球幾乎要爆裂出來的右眼！那專注的姿態，像是一位冷峻沉默的哨兵，在守護著某種無法描述的邊界。然後，在死盯著那右眼數秒後，它極其緩慢地、近乎優雅地歪了一下頭，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像是在確認什麼信號。隨即，它平靜地移開目光，轉而望向了站在光圈邊緣陰影裡的那個佝僂身影——“鐘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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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刻，一個極其違和的細節如針刺般紮入了林銳混亂的感知——他聞到了！一種混合著消毒水和特殊材料氣味的空氣裡，混雜著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法錯辨的、如同雨後初生的淡淡青草和泥土的芬芳！那味道如此自然鮮活，與這個冰冷的鋼鐵墳墓格格不入！它的來源…似乎就是這隻剛剛靠近的…貓？！
一隻從外麵進來的…帶著雨後生機的…貓？在這個位於城市極深處、防守嚴密、連空氣都被過濾到近乎絕對“無”的……地下診所？！
這隻憑空出現、狀態詭異的貓，如同一塊突兀投入冰冷邏輯的奇點，瞬間擊碎了林銳勉強支撐的認知！它打破了‘鐘馗’營造出的那層密閉堡壘的堅硬外殼！外麵的世界！通風！入口！甚至……可能的逃離方式！無數個念頭如同冰水中沸騰的氣泡，在強行壓抑的精神深處猛烈地翻騰炸開！伴隨著右眼內部“燭龍”核心那被強行壓製卻反而狂暴激增的能量脈衝帶來的幾乎要撕裂腦髓的劇痛！
與此同時，‘鐘馗’那完全被陰影覆蓋的麵容微微偏轉了一下角度，似乎完全讀懂了林銳此刻那劇烈波動的精神和這隻貓帶來的信號。他那沙啞冰冷的金屬摩擦音再次響起，如同宣判：
“你感覺到它了？它在你腦袋裡…燒起來了…想出去…需要宣泄？還是…吞噬？”
他停頓了一下，帽簷的陰影仿佛更加深沉了幾分：
“好…如你所願…我們加速…”
冰冷的強心劑混合著更猛力的神經抑製劑如同兩股洶湧對撞的激流，在林銳殘破的血管裡奔騰咆哮。一股是強行將瀕臨停轉的心臟泵入高速軌道的灼熱熔岩，每一波推動都撕裂著早已不堪重負的心肌纖維，帶來令人窒息的鈍痛；另一股則是狂暴湧向頭顱、試圖強行冰封右眼深處那片沸騰地獄的極端寒流，所過之處神經如同千萬根燒紅的鐵棍被驟然凍結炸裂！冰與火在地獄戰場上爭鋒！
“呃——啊！”難以言喻的痛苦讓林銳的喉骨不堪重負地發出破碎的悲鳴，身體如同被電擊般劇烈地向上弓起！脖頸處、額頭上的所有血管都在皮膚下鼓脹虯結，突突狂跳！覆蓋身上的柔性材料在劇烈顫抖下發出不堪承受的摩擦聲。眼前那片混亂的暗紅色視野邊緣，驟然炸開無數道刺眼的亮紫色閃電！每一次炸裂都伴隨著右眼核心那強行反抗鎮壓、更加狂暴的能量脈衝帶來的穿透性劇痛！意識如同巨浪中的破船，即將被徹底撕碎！
“維持基礎循環！加壓輸送‘凝脈素’！神經抑製模組最大功率70！”毫無波動的人工合成指令在冰冷的空間裡回蕩。
“核心溫度提升0.3度！波動指數再衝高！”沙啞的金屬摩擦音緊跟其後，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那刺眼的亮紫色閃電越炸越密，在林銳混亂的視網膜上瘋狂肆虐！它們不再是無規則的跳躍，而是……開始勾勒！
在閃電的殘影交織和神經被重錘反複敲打的劇痛縫隙中，那片暗紅裡破碎的影像強行黏合、浮現——如同被強行投射在老舊膠片上的幻燈片！
冰冷的槍口。沒有槍身，沒有扳機。隻有一個黑洞洞、吞噬一切光線的孔洞被劇烈放大的局部特寫，如同深淵之眼，懸浮在無邊的血色裡，死死鎖定了他的眉心！一股被獵殺者鎖定的、來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寒意瞬間凍結了林銳的掙紮！那是死亡凝視！是冷月那杆狙擊槍口的瞬刻記憶？還是地下空間裡那無處不在的寒意標記？
模糊的輪廓。無數個！層層疊疊，如同無數破碎的紙片人飛速掠過！它們姿態各異，扭曲變形，像是被打碎的鏡子裡映出的無數碎片。有的在向前衝鋒，手臂肌肉賁張似要炸開，卻看不見武器雷暴？）；有的抱著劇烈冒煙的物體撲向猙獰的巨影山貓引爆的彈藥？）；有的仰麵倒下，鮮血如潑墨濺在視線的穹頂那些死去的研究員和守衛？）；有的在遠處操控著閃爍光芒的儀器黑衣女子寒鋒剝離核心的瞬間？）……每一個閃過的模糊輪廓都伴隨著強烈的、屬於那個場景的情緒碎片——憤怒！決絕！貪婪！驚駭！絕望！如同決堤的洪流衝垮了林銳殘存的精神堤壩！
一道純粹到極致的霜藍。它並非光焰，而是一種凝結的光影！在林銳所有混亂視線的最終邊緣浮現，如同一把由極地寒心鍛造出的、無柄的鋒刃。純粹！致命！帶著一種凍結意識、抹除存在的絕對之“無”感！這霜藍瞬間壓倒了所有其他混亂的色塊和碎片，精準地烙印在他意識的最深層！它是寒鋒最後凝視他的冰冷眼眸的極致抽象！是那種超低溫力量的終極圖騰！它冰冷的軌跡割裂了畫麵，如同一道分割生死的判決線！
轟——！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情緒！所有的冰冷殺意！在右眼深處那個如同魔物般劇烈搏動的“燭龍”核心牽引下，如同投入了熔爐爆炸！一股毀滅般的能量脈衝如同咆哮的怒龍，徹底掙脫了那70功率抑製模組的最後禁錮，以林銳的右眼為原點，狂猛地向著他混亂的意識中心衝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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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林銳的嘶吼戛然而止！不是停息，而是力量被瞬間抽空！身體繃緊的肌肉如同斷弦般驟然鬆弛下去！最後的意識像跌落無儘懸崖的石頭，被那混亂的能量洪流裹挾著，高速倒帶般，瞬間拉回了那片轟鳴、火光、碎片與劇痛交織的地獄深淵起點——
感官被徹底撕碎。
刺目的白光混合著狂暴的紫色能量流如同決堤的洪峰衝刷著每一個角落！灼燙的高溫氣浪夾雜著金屬被熔解後特有的毒煙味和人體組織瞬間碳化的焦臭，強行湧入林銳剛剛被通道碎石邊緣劃破的氣管！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像是吞咽著燒紅的玻璃渣！
視野……不，已經無法稱之為視野。是純粹的能量風暴在吞噬一切！右眼部位傳來一種可怕的、無法抑製的膨脹感和熔斷般的灼痛！眼球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捏住，要生生擠出眼眶！劇痛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紮進了腦髓深處攪動！
身體被無法抗拒的巨大衝擊波死死按壓在通道濕冷粗糙的石壁上！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肺腑在擠壓下劇烈翻滾，胃液和血沫同時湧上喉頭！
混亂中，隻有一種感覺超越劇痛清晰烙印——死亡！純粹物理層麵的、由爆炸製造出的、將他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除的死亡衝擊！它來了！在視線前方扭曲旋轉的狂暴能量亂流和無數尖銳碎片的洪流之後！如同實質的重錘，帶著摧毀一切的意誌狠狠砸來！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身體的輪廓在這片毀滅洪流中被瞬間撕裂、蒸發、燃燒！
嗡！！
就在意識即將被物理撕裂並徹底終結的零點零一秒！
右眼深處！那個如同深淵魔物的能量核心！那個“燭龍”！爆發了！
不是抗拒死亡！而是一種更深層、更霸道的……吞噬本能！
一股冰冷到靈魂凍結、又灼熱到熔斷思維的複雜能量洪流，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態從眼球深處狂噴而出！它甚至短暫地壓倒了爆炸的強光！在林銳徹底模糊的感知中，它呈現出一種極其矛盾的、相互撕裂的狀態——一部分能量化作無數道如同活體般的淡金色“脈管”，瞬間突破了眼球的物理限製，向前方衝擊的能量洪流中蔓延、刺探！它們的尖端極其銳利，刺穿那些灼熱的空氣亂流，刺穿裹挾著的金屬碎片，刺穿沸騰的紫色能量光焰！每一次刺入，都產生一種怪異的、如同抽吸般的震動！伴隨著能量的強行汲取！仿佛那些毀滅能量成了它急需的養料！它貪婪地攫取著能接觸到的一切暴虐能量，無論高溫還是衝擊！
而另一股更龐大、更純粹的能量洪流則瘋狂地倒卷而回！它呈現出一種更深的、如同活物血脈搏動般的暗紅色！不再是脈管形態，而是如同奔騰的岩漿洪流！順著神經束這條唯一的通道，帶著毀滅性的同化意誌，蠻橫無比地強行貫注入林銳自己的視覺神經！向著大腦更深處狂飆突進！所過之處，神經組織如同不堪重負的陳舊線路，在超負荷下發出無聲的哀鳴！被點燃！被強行改寫！被強行覆蓋成它自身的脈絡！
這是一場“燭龍”核心在死亡高壓下的求生反擊！一場對毀滅能量的貪婪鯨吞！一場對宿主最後陣地的狂暴搶占！
右眼，那個狹小的牢籠，再也無法容納它被喚醒的、貪婪而混亂的本質！它要掙脫！它要吞噬！它要……掌控！
就在林銳被這內外的雙重狂暴能量撕扯、即將徹底崩潰的瞬間！
嗡…！
那個如同死亡倒計時般規律穩定的電子嗡鳴聲，帶著一種終結者的冷酷，如同冰冷的絞索，勒緊了現實，將他從那瀕臨解體的爆炸回憶中強行拖拽回來！
視野驟然回縮！
病房的冷光！懸浮在眼前、冰冷地顯示著瘋狂數據的人體模型與神經圖譜！那隻已經走到“鐘馗”腳邊、正歪頭舔舐爪尖，金色貓瞳平靜掃視四周的古怪狸花貓！
還有——
一隻異常穩定、毫無顫抖的手！戴著純黑的貼膠薄手套！正按在懸浮麵板的一個幽藍色的虛擬按鍵上！
那按鍵的上方，是神經脈衝活性那個突破天際的瘋狂曲線，以及一個閃爍的、代表確認的、猩紅發亮的“確認執行”虛擬旋鈕！
那隻手，是‘鐘馗’的手！
他沒有去看林銳剛剛從爆炸幻境中掙紮回來的、充滿極致痛苦和驚駭的眼睛。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那個猩紅的旋鈕上，落在旁邊標示著“強行抑製燭龍）”的選項框上，然後，在剛剛歸零的、代表最大抑製功率的“70”數字上。
他的食指，穩定得如同鉚在鋼鐵上的零件，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摁滅星火般徹底湮滅希望的決絕，毫不猶豫地！
按了下去！
“執行…方案‘燭燼’…最終階段…壓製閾值…100…”沙啞冰冷的金屬摩擦音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
嗡——————！！！！
一股遠比之前的寒流要強大百倍、無法形容、帶著絕對零度概念的極端冷凍能量洪流，如同從九幽地府噴發而出的致命寒潮！通過連接在林銳脊柱上方的那幾根粗大的低溫導管，蠻橫無比地、沒有絲毫緩衝地！強行灌注進入林銳的中樞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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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直指——右眼深處那個如同瀕死瘋狂野獸般猛烈撕扯翻騰的“燭龍”核心！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
林銳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寒冰巨棺徹底冰封！所有的掙紮、痛苦、爆炸的餘溫、神經末梢傳來的灼痛信號…瞬間被絕對冰冷的、代表絕對的靜默和無的死寂所取代！那是一種靈魂被凍結的感覺！意識被剝脫，隻剩下純粹的、冰冷的…虛無。
右眼深處那狂暴的能量核心，前一秒還在瘋狂脈動、肆虐咆哮、試圖吞噬一切、掌控一切！在寒潮席卷而至的瞬間，如同被億萬根無形的絕對零度冰錐貫穿、凍結、強行停止了所有的能量流轉！它像一顆被瞬間丟入液氦的星核，熾熱瘋狂的光焰被徹底掐滅！隻剩下冰冷的、死寂的、毫無活性的冰冷金屬輪廓！連同那些試圖向林銳大腦深處侵蝕的暗紅色脈管洪流、那些瘋狂抽取外界能量碎片而滋長蔓延的淡金色脈管…瞬間僵直！凝滯！被冰封在那一刻的狀態！
懸浮麵板上，那瘋狂飆升的神經脈衝曲線如同被一柄無形巨斧悍然劈中！從雲端跌落！筆直地向著深不見底的深淵墜落！跌穿圖表底部！
人體體征模型上，心臟部位的光影驟然黯淡到近乎熄滅！肺部的投影顏色幾乎轉為灰白！全身的血管成像瞬間被代表徹底冰封和能量凝固的深藍色徹底吞沒！
嘀…嘀…嘀…嘀…
生命體征監護的電子音從尖銳的、代表生命快速流逝的連串鳴叫，瞬間變成了緩慢、低沉、間隔拉長得如同送葬鼓點的…單調悲鳴。
滴……滴…………
冰冷，寂靜，如同墳場的黎明。
那隻一直在舔爪子的狸花貓，也在這一刻猛地停了下來。它抬起頭，那雙如同融化琥珀般深邃的金色瞳孔，第一次，無比精準地、穿透了林銳僵硬的身體和冰冷的儀器光影，牢牢鎖定了林銳那隻已經失去所有神采、空洞洞望向冰冷天花板的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