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銳指尖的寒玉還凝著雷劫餘溫，掌心脈絡卻驟然泛起刺骨的冰意——方才引雷破陣時，那道貫穿龍淵的紫電並非儘數消散，竟有一縷極細的雷絲順著寒玉裂隙鑽進了他的經脈。此刻雷勁與體內玄冰內力糾纏，像是兩條瘋癲的蛟龍在骨髓裡撕咬，他踉蹌著扶住岩壁，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喉間溢出的血氣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兄！”蘇清鳶的聲音穿透彌漫的水霧傳來，她提著鎏金長燈快步上前，燈芯跳動的暖光驅散了龍淵底部的陰寒，“雷劫已過，為何你的氣息如此紊亂？”
長燈照在林銳臉上，能清晰看見他額角青筋暴起，眼底翻湧著紫電微光。林銳抬手按住心口，寒玉在掌心微微震顫，仿佛在回應著什麼：“雷勁入體……還有，這寒玉不對勁。”他將寒玉遞到燈前，隻見玉身原本瑩白的紋路裡，竟滲進了幾絲暗紅，像是凝固的血線在緩緩遊走。
蘇清鳶瞳孔微縮，伸手觸碰寒玉表麵，指尖剛一碰到，便猛地縮回手：“是‘龍血怨’！當年封印蛟龍時，無數修士以精血為引，這些怨煞之氣竟藏在寒玉裡，被雷劫給逼出來了！”
話音未落，腳下的潭水突然發出“咕嘟”的悶響，原本平靜的水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沉，露出布滿青苔的石階。石階儘頭隱約可見一座半沉在淤泥裡的青銅門，門環是兩條相纏的龍首，龍目處鑲嵌著兩顆暗紅寶石，此刻正隨著潭水退去，緩緩亮起妖異的紅光。
林銳強壓下體內翻湧的內息，提氣踏上第一級石階。石階不堪重負，發出“哢嚓”的脆響，青苔下竟露出密密麻麻的刻痕——不是符文，而是無數個扭曲的人名，每個名字都被利器劃得深可見骨，像是臨死前的哀嚎凝固在了青銅上。
“這些是……”蘇清鳶蹲下身，指尖拂過一個模糊的名字，鎏金長燈的光線下，她忽然看清名字旁的小字，“‘永安七年，衛尉寺郎將，李崇’……這是三百年前鎮守龍淵的將領！”
林銳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她：“永安七年？那不是蛟龍第一次破印的年份？”
“正是。”蘇清鳶站起身，長燈照向青銅門上方的橫梁，那裡刻著一行古篆，“‘幽潭葬火，青銅鎮厄’——原來當年不止用寒玉引雷，還在這裡埋了‘火’？”
她話音剛落，林銳體內的雷勁突然劇烈躁動，寒玉“嗡”的一聲飛離掌心，直直撞向青銅門的龍首門環。兩顆紅寶石驟然爆發出刺眼的紅光，青銅門緩緩向內推開，一股灼熱的氣流撲麵而來，與龍淵的陰寒形成詭異的對衝，空氣中彌漫起燒焦的硫磺味。
門後並非預想中的密室，而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甬道，甬道兩側的牆壁上嵌著一排排青銅燈盞，燈盞裡沒有燈油，卻燃著幽藍色的火焰，火焰跳動間，能看見牆壁上繪製的壁畫。林銳接住回落的寒玉，寒玉此刻已恢複瑩白，隻是玉身多了一道細微的裂痕，他握緊寒玉，率先走進甬道。
第一幅壁畫繪著無數修士手持法器，圍繞著一條通體漆黑的蛟龍，蛟龍身下是翻滾的岩漿，修士們的臉上滿是決絕。第二幅壁畫裡，岩漿中升起一塊巨大的寒玉，寒玉引下漫天雷電，蛟龍被雷劫擊中，身軀扭曲，卻有一縷黑氣從它七竅溢出，鑽進了旁邊一個戴冠男子的眉心。第三幅壁畫最為模糊，隻能看見戴冠男子站在青銅門前，將一個青銅匣子埋進地底，匣子上刻著與寒玉相同的紋路，而他身後，無數修士倒在血泊中，潭水被染成了紅色。
“戴冠男子……服飾像是前朝的太常卿。”蘇清鳶停下腳步，指著第三幅壁畫，“太常卿掌祭祀禮儀，當年封印蛟龍，竟是由他主持？”
林銳沒有接話，他的目光落在壁畫角落一個細微的標記上——那是一個三角形的印記，印記裡刻著半片龍鱗，與他腰間玉佩上的紋路一模一樣。他伸手摸向腰間的玉佩，玉佩突然發燙，與甬道深處的某個東西產生了共鳴。
“往前走。”林銳加快腳步，體內的雷勁此刻竟平靜下來，仿佛被甬道深處的氣息安撫。甬道儘頭是一間圓形石室，石室中央立著一根盤龍青銅柱，柱頂托著一個半開的青銅匣子，匣子裡沒有彆的東西，隻有一塊巴掌大的青銅片，青銅片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間凝著一層薄薄的白霜。
青銅片下方，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地穴，地穴裡傳來“呼呼”的風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底下喘息。林銳走到青銅柱前，寒玉再次震顫，與青銅片產生了共鳴，青銅片上的符文亮起白光，映得整個石室如同白晝。
“這是‘鎮龍符’！”蘇清鳶驚呼出聲，“古籍記載，鎮龍符需以寒玉為引，雷劫為媒，才能激活封印之力。可……可這裡怎麼隻有半片？”
林銳沒有回答，他盯著青銅片上的符文，突然發現符文的排列方式與他體內的玄冰內力運行軌跡驚人地相似。他嘗試著將一絲內力注入青銅片，青銅片猛地爆發出強光，地穴裡傳來一聲淒厲的嘶吼，緊接著，無數黑色的霧氣從地穴中湧出，霧氣凝聚成一張張扭曲的人臉，朝著兩人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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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當年戰死修士的怨魂！”蘇清鳶揮出鎏金長燈，燈芯火焰暴漲，化作一道火牆擋住黑霧，“這些怨魂被鎮龍符鎮壓了三百年，現在符力減弱，它們要出來了！”
林銳體內的雷勁再次躁動，這一次不再是破壞，而是主動湧向掌心。他將寒玉按在青銅片上，寒玉的裂痕與青銅片的邊緣完美契合，像是本就該是一體。“轟隆”一聲，石室頂部傳來雷鳴，無數細小的雷絲從縫隙中鑽進來，纏繞在青銅柱上，與寒玉、青銅片形成了一個三角陣法。
陣法啟動的瞬間，地穴裡的嘶吼聲愈發淒厲，黑霧瘋狂地衝擊著火牆，蘇清鳶的額頭滲出冷汗，長燈的火焰開始閃爍。林銳能感覺到，青銅片正在吸收雷勁和寒玉的力量，符文亮起的光芒越來越盛，而地穴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
“不對！”林銳突然反應過來，壁畫上的戴冠男子埋的不是鎮龍符，而是“養魂匣”！那些怨魂不是被鎮壓，而是被豢養！他猛地抽回寒玉，卻發現寒玉已經與青銅片粘在一起，玉身的暗紅紋路順著符文爬滿了青銅片，地穴裡的黑霧突然停止了衝擊，緩緩凝聚成一個巨大的黑影。
黑影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竟是一條沒有實體的蛟龍虛影，虛影的眉心處，赫然印著那個三角形的龍鱗印記。“三百年了……終於有人能激活‘血龍引’。”蛟龍虛影開口，聲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嘶啞而詭異，“林銳，你身上有‘龍印’，是時候履行約定了。”
林銳瞳孔驟縮，腰間的玉佩劇烈發燙，他終於明白，自己腰間的玉佩不是普通的信物，而是“龍印”，是當年戴冠男子與蛟龍定下的契約憑證。“什麼約定？”他握緊寒玉，雷勁在掌心凝聚，隨時準備出手。
“當年我本是鎮守龍都的守護龍，卻被修士們誣陷為禍亂之源，他們用寒玉引雷傷我，用修士精血煉製成‘血龍引’，將我的魂魄封印在此。”蛟龍虛影的聲音帶著無儘的怨恨，“戴冠男子是唯一清醒的人，他與我定下契約，若三百年後有人能激活血龍引，便讓我借‘龍印’持有者的身體重生，向那些修士的後代複仇！”
蘇清鳶臉色慘白，她猛地看向林銳：“不能信它！古籍裡記載，當年蛟龍確實屠了三個城池，死傷無數，絕非守護龍！”
“那是因為他們先搶了我的‘龍元珠’！”蛟龍虛影怒吼一聲，地穴裡噴出灼熱的氣浪，石室的牆壁開始龜裂，“龍元珠能維持龍都的地脈，他們為了修煉邪術，盜走龍元珠，卻反咬我霍亂地脈！林銳，你看清楚！”
蛟龍虛影猛地衝向林銳，虛影穿過他的身體時，無數畫麵湧入林銳的腦海——三百年前，一群修士圍著一個巨大的玉珠，玉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正是龍元珠；修士們用法器切割龍元珠，鮮血從珠子裡滲出；蛟龍衝過來阻止，卻被無數雷箭擊中；戴冠男子抱著奄奄一息的蛟龍，將一枚玉佩塞進它的嘴裡，那玉佩正是林銳腰間的龍印……
“這些是……你的記憶？”林銳頭痛欲裂，體內的玄冰內力和雷勁開始不受控製地衝撞，“戴冠男子是我的先祖？”
“沒錯！”蛟龍虛影回到地穴上方，聲音緩和了幾分，“戴冠男子林墨，是你的先祖。他當年無力阻止修士們，隻能與我定下契約，用龍印保存我的一縷殘魂。現在，隻要你願意獻出身體，我便能重生，屆時我會幫你找回龍元珠，恢複龍都的地脈，還你林家一個清白！”
林銳沉默了，他看著掌心的寒玉，寒玉上的暗紅紋路越來越深，像是在催促他做出決定。蘇清鳶突然衝過來，抓住他的手臂：“林兄，不要被它迷惑！就算當年有誤會，它現在滿是怨恨，重生後必定會屠城，你不能拿龍都百姓的性命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