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銳指尖觸到寒潭水麵的刹那,那道自磬音裡延伸出的淡金紋路突然在掌心炸開,細碎的光點如星子般墜入潭中,原本墨黑如鏡的潭水竟泛起層層疊疊的銀波,像是有人在水下鋪了千片碎月。他猛地後撤半步,腰間玄鐵軟劍“驚蟄”發出嗡鳴,劍鞘上雕刻的雲紋隱隱透出紅光——這是劍中溫養的龍紋感應到上古氣息時才有的異動。
“小心水下。”蘇清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手中長簫橫在胸前,簫管上的七孔泛著瑩潤的玉光,“方才磬音叩擊的不是岩壁,是這潭底的玄宮結界。”
林銳頷首,目光緊鎖潭麵。銀波漸次凝聚,竟在水麵勾勒出一座宮殿的虛影,飛簷鬥拱皆清晰可見,隻是簷角懸著的鈴鐺始終靜止,仿佛被時光凍住。他忽然想起祖父臨終前攥著他手腕說的話:“龍都地下藏著三重大門,寒潭是引,磬音是匙,玄宮之內……藏著能讓龍脈翻身的東西。”那時他隻當是老人彌留之際的胡話,可此刻潭中虛影與記憶重合,心口忽然一陣發緊。
“嘩啦——”
潭水驟然掀起丈高巨浪,一道青黑色的影子從虛影中竄出,直撲林銳麵門。他反應極快,側身旋身的同時抽出驚蟄劍,劍刃劃破空氣的銳響與影子相撞,竟迸出金石相擊的火花。待看清那東西的模樣,林銳瞳孔驟縮——那是個半人半鮫的怪物,上身覆蓋著青黑色鱗片,手指尖是三寸長的利爪,而本該是人臉的位置,卻嵌著一塊泛著幽光的青銅麵具,麵具上刻著與潭底虛影簷角相同的紋路。
“是守宮獸‘玄鱗’。”蘇清歡長簫遞出,簫尖點向玄鱗後心,“傳聞玄宮建成時,以鮫人之魂煉化成守,隻認磬音不認人。”
玄鱗被簫尖擊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聲音裡帶著磬音的餘韻,震得林銳耳膜發疼。它猛地轉身,長尾掃向水麵,潭水瞬間凝成冰刺,密密麻麻射向兩人。林銳揮劍格擋,驚蟄劍的紅光劈開冰刺,卻見玄鱗趁隙潛入潭中,潭麵的宮殿虛影竟隨之一暗,像是要重新隱入黑暗。
“不能讓它回去!”林銳腳尖點地,縱身躍向潭麵,掌心按在虛影中央。淡金紋路再次浮現,與虛影的宮殿梁柱重合,他能清晰感覺到掌心傳來的震動,像是玄宮在回應他的觸碰。突然,潭底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鳴,虛影驟然變得清晰,甚至能看見宮殿正門上方懸掛的匾額——“鎮淵宮”三個古篆字泛著冷光。
蘇清歡緊隨其後,長簫在唇邊吹響,曲調與方才的磬音截然相反,急促如驟雨,卻恰好壓住了潭底的轟鳴。玄鱗再次從水中竄出,這次它的鱗片泛著血色,麵具上的紋路開始扭曲,像是要掙脫什麼束縛。林銳劍指玄鱗麵門,卻在劍尖即將觸到麵具時頓住——麵具下方,竟露出半張蒼白的人臉,眉眼間竟有幾分熟悉。
“這麵具……是‘鎖魂麵’。”蘇清歡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師父臨終前留過一幅畫,畫的就是這種麵具,說戴上它的人,魂魄會被玄宮束縛,永世不得超生。”
林銳心頭一震,祖父書房裡也有一幅類似的畫,畫中人身著古袍,麵具遮臉,背景正是寒潭玄宮。他忽然想起畫軸背麵的題字:“玄宮鎮淵,龍脈鎖魂,一磬解厄,再鳴破局。”難道方才的磬音隻是第一步?
玄鱗見林銳遲疑,利爪猛地抓向他的手腕。林銳側身避開,劍刃擦著玄鱗的鱗片劃過,刮下幾片青黑鱗片,鱗片落地即化水,隻留下一縷淡淡的腥氣。他趁機看向玄鱗的脖頸,那裡有一道極細的鎖鏈,一端連著麵具,另一端隱入潭底的虛影中——顯然,這鎖鏈就是束縛魂魄的關鍵。
“清歡,幫我牽製它!”林銳話音未落,已縱身躍到玄鱗身後,驚蟄劍劍尖對準鎖鏈。玄鱗察覺意圖,長尾狠狠抽向他的後背,蘇清歡見狀,長簫橫向一揮,簫管上的玉光凝成一道屏障,擋住了長尾的攻擊,卻被震得後退三步,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快!”蘇清歡擦去血跡,再次吹響長簫,這次的曲調帶著悲鳴,玄鱗的動作竟出現了片刻的停滯。林銳抓住機會,劍刃刺入鎖鏈與麵具連接處,紅光暴漲,鎖鏈發出“滋滋”的灼燒聲,玄鱗發出撕心裂肺的嘶鳴,麵具開始龜裂。
“哢嚓——”
麵具裂開一道縫隙,裡麵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眼神空洞,卻在看到林銳時驟然收縮,像是認出了什麼。林銳心頭一緊,祖父的容貌突然浮現在腦海——那雙眼睛,竟與祖父有七分相似!
“爺爺?”林銳失聲開口,手中的劍不自覺地鬆了幾分。
就是這片刻的遲疑,玄鱗突然暴起,利爪抓住林銳的肩膀,將他拖向潭底。潭水冰冷刺骨,林銳能感覺到玄宮虛影的吸力越來越強,仿佛要將他的魂魄一同吸入。他掙紮著揮劍,卻被玄鱗死死按住手腕,麵具上的裂縫越來越大,露出的人臉也越來越清晰——確實是祖父林鶴年!隻是祖父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眼神裡滿是痛苦與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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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銳……彆過來……”祖父的聲音斷斷續續,從麵具裂縫中傳出,帶著磬音的餘韻,“玄宮……不能……開……”
林銳眼眶一熱,手腕猛地發力,掙脫玄鱗的束縛,劍刃再次對準鎖鏈:“爺爺,我救你出去!”
“不行!”祖父突然發力,將林銳推向水麵,“鎖魂麵一旦碎裂,玄宮結界就會……”
話音未落,潭底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鎮淵宮的虛影驟然實體化,宮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一股濃烈的黑氣從宮中湧出,所過之處,潭水瞬間凍結。玄鱗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身體開始化為飛灰,祖父的臉在麵具碎裂的瞬間,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隨後也隨玄鱗一同消散在黑氣中。
“爺爺!”林銳伸手去抓,卻隻抓住一把冰冷的潭水。
蘇清歡及時將他拉上岸,兩人看著潭中實體化的鎮淵宮,宮門上方的“鎮淵宮”匾額泛著詭異的黑光,黑氣從宮門溢出,在潭麵上凝聚成無數細小的黑影,像是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結界破了。”蘇清歡的聲音帶著凝重,“祖父說的沒錯,鎖魂麵是結界的關鍵,現在玄宮大開,裡麵的東西恐怕要出來了。”
林銳握緊驚蟄劍,劍身上的紅光越來越亮:“不管裡麵是什麼,我都要進去看看。爺爺不會白死,他一定是想告訴我什麼。”
蘇清歡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打開後裡麵是一枚玉玨,玉玨上刻著與長簫相同的紋路:“這是我師父留下的‘鎮邪玨’,戴在身上能抵擋黑氣侵蝕。我們一起進去。”
林銳接過玉玨,戴在脖頸間,瞬間感覺到一股暖意順著脖頸蔓延至全身,潭麵的黑氣似乎也退避了幾分。兩人對視一眼,縱身躍入鎮淵宮宮門。
穿過宮門的瞬間,眼前的景象驟然變換。沒有想象中的宮殿大殿,而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兩側的牆壁上嵌著發光的夜明珠,照亮了牆壁上的壁畫。林銳放慢腳步,仔細觀察壁畫——第一幅畫的是一群古人在寒潭邊鑄造宮殿,為首的人手持磬,正在敲擊潭水;第二幅畫的是宮殿建成,有人將一枚玉佩投入潭中,潭水泛起金光;第三幅畫的是宮殿內出現黑氣,為首的人戴上了鎖魂麵,化作玄鱗守在潭邊……
“這些畫,記錄的是玄宮的來曆。”蘇清歡指著第三幅畫,“為首的人,服飾與我師父畫中的人一模一樣,應該是玄宮的建造者,也是第一代守宮者。”
林銳點頭,目光落在第四幅畫——畫中是一個身著現代服飾的年輕人,手持一把玄鐵劍,劍身上有龍紋,正站在鎮淵宮宮門處,而他的身後,是漫天黑氣。畫中的年輕人,眉眼竟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這……”林銳心頭劇震,難道自己的出現,早已被預言?
甬道儘頭是一扇石門,石門上刻著兩行古篆:“龍脈承淵,磬鳴破厄;魅影現世,天下易主。”石門中央有一個凹槽,形狀與祖父留下的那枚磬一模一樣。
“凹槽是放磬的地方。”林銳想起祖父臨終前交給自己的木盒,裡麵正是一枚青銅磬,“隻是磬現在不在我身上,之前在寒潭邊敲響後,就消失了。”
蘇清歡伸手撫摸凹槽,指尖傳來一陣溫熱:“磬應該是回到了它該去的地方。你看,凹槽周圍有淡金紋路,與你掌心的紋路相似,或許你的血能啟動它。”
林銳猶豫了一下,將掌心按在凹槽上,用驚蟄劍劃破指尖,鮮血滴入凹槽。瞬間,淡金紋路亮起,與掌心的紋路重合,石門發出“轟隆隆”的響聲,緩緩向兩側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