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陽光把院牆上的爬山虎曬得蔫頭耷腦，吳昊蹲在石桌旁翻著誌願指南，紙頁邊緣被汗水浸得發卷。院子裡的老槐樹沙沙作響，像在替他發愁——清北的錄取線是過了，可填誌願這事兒比查分還讓人撓頭。父親從單位借來的打印機嗡嗡轉著，吐出一張張高校曆年錄取分數線，母親則把鄰居送來的西瓜切成小塊，用保鮮膜裹好放在旁邊：“慢慢看，不急，反正離截止還有三天呢。”
吳昊指尖劃過“清華大學”四個字，紙麵被蹭出輕微的毛邊。上一世他連本科線都沒摸到，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對著頂尖學府的招生簡章犯難。可真正攤開選擇時，他才發現高分帶來的不是輕鬆，而是更重的責任。這一次，每一個勾選都可能改變人生的航向。
“要不要報計算機？聽說現在互聯網很火。”父親端著茶杯湊過來，指著某頁上的專業介紹，“我同事家孩子學這個，畢業進大廠，工資是我兩倍。”母親卻在一旁念叨：“學醫吧，穩定，老了也不怕失業。”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吳昊聽著聽著，手裡的筆在誌願表上懸了半天，始終落不下去。
就在這時，腦海裡響起“天蛾”的聲音，比往常多了幾分溫和：“需要分析嗎？我可以接入教育數據庫，生成適配方案。”吳昊猛地抬頭，差點帶翻手邊的西瓜盤。他往屋裡看了眼，父母正圍著風扇討論，趕緊低聲回應：“能現在弄嗎？”“需要聯網終端，建議去網吧。”
下午兩點的網吧像個巨大的蒸籠，空調壞了一半，鍵盤上黏著不知名的油漬。吳昊剛坐下，“天蛾”就接管了屏幕，光標在網頁間飛速跳躍，快得連成一道殘影。他隻覺得主機箱在發燙，屏幕上突然彈出密密麻麻的表格——清北近五年各專業錄取位次、轉專業率、保研比例，甚至連畢業生主要就業單位都列得清清楚楚。
“清北計算機專業每年錄取的競賽保送生占67，裸分考生進入後分流壓力較大。”“天蛾”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屏幕上自動標紅了一串數據，“你的物理和數學成績突出，但編程基礎為零，短期追趕難度較高。”吳昊看著那行“零”字，臉有點發燙——重生後光顧著補課本知識，確實沒碰過代碼。
光標突然跳到另一所學校的頁麵。深藍色校徽旁，“哈爾濱工業大學”幾個字格外醒目。“智能裝備與係統專業，國家重點學科，依托航天工程實驗室，近三年就業率100，主要服務於航天科技、華為等企業。”屏幕上彈出課程表，機械設計、自動控製原理、人工智能基礎……吳昊的眼睛越睜越大，這些課程像專門為他設計的一樣。
“該專業注重機械與智能算法結合，與你的知識結構匹配度89。”“天蛾”調出一組曲線圖，“近五年錄取分數比清北低1520分，你的成績有明顯優勢，可爭取實驗班資格，享受導師製培養。”吳昊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上一世他在工廠打工時，見過老師傅對著進口智能設備歎氣：“這玩意兒要是咱自己能造就好了”。
“但地理位置偏北，氣候寒冷，你能適應嗎？”“天蛾”突然彈出哈爾濱的氣溫數據，一月份平均零下19度。吳昊愣了愣，隨即笑了，比起上一世大冬天在外麵跑外賣，冬天冷風吹著凍得握不住車把手的日子，零下十九度算什麼？
離開網吧時，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吳昊攥著打印出來的分析報告，紙頁被汗水浸得發皺。路過小區超市，他突然想起什麼，拐進去買了瓶冰鎮汽水，對著售貨機的玻璃反光理了理頭發，鏡中的少年眉眼明亮，再不是那個整日混日子的頹廢模樣。
晚飯時，吳昊把哈工大的招生簡章攤在桌上。父親推了推老花鏡，手指點著“985工程”幾個字：“這學校是不錯，就是太遠了吧？哈爾濱……離咱這兒靠北好遠呢。”母親趕緊去翻地圖，手指在上麵比劃著：“坐火車得多久？過年回家方便嗎？”
“爸，您看這個。”吳昊指著“智能裝備”四個字，“現在工廠都在搞自動化，以後肯定缺這方麵的人。哈工大在航天領域特彆厲害，說不定能參與大項目。”他說起上一世在工廠的見聞，說起那些依賴進口的精密設備，父母聽得愣住了他們從沒聽過兒子說過這些，語氣裡的篤定不像在說空話。
誌願填報截止那天，學校微機室裡坐滿了人。風扇轉得嗡嗡響，卻吹不散空氣中的緊張。吳昊旁邊的女生對著屏幕哭了，誌願表改了十幾次還是拿不定主意。
吳昊深吸一口氣，輸入哈工大的院校代碼，再敲下智能裝備與係統專業的編號——。光標停在“確認提交”按鈕上時，他猶豫了半秒。腦海裡閃過父母的笑臉，閃過工廠老師傅的歎息，最後定格在重生那天的淩晨。
“提交。”他輕聲說，像是對自己，也像是對“天蛾”。屏幕彈出“誌願填報成功”的提示框，背景是淡藍色的天空。
沿著人行道走出學校，蟬鳴依舊聒噪，陽光卻好像溫柔了許多。吳昊走過操場看著低年級的學生在打籃球，突然想起上一世高考結束後，他就是在這片操場上打籃球到太陽落山也不願回家。現在踩在同樣的塑膠跑道上，心情卻截然不同。
手機是剛剛父母為獎勵吳昊買的禮物，這是在褲子裡振動，是父親發來的短信：“你媽包了你愛吃的韭菜雞蛋餡餃子，早點回來。”吳昊笑著回複“馬上就回去”，抬頭時看見天邊飄著朵像火箭的雲彩。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真正的開始。
“天蛾”的聲音突然響起：“誌願已填報，建議耐心等待錄取通知書的發放。”吳昊腳步一頓，隨即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在朝著北方延伸，一直到看不見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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