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驍勒住戰馬韁繩時,關外的風正卷著雪沫子打在甲胄上,發出細碎的劈啪聲。身後十五萬徐家軍列成的長龍,像一柄被雪藏的鐵劍,劍脊上還凝著吳素靈前未乾的血痕。他低頭摩挲著腰間那枚素銀令牌,上麵“北涼”二字被指溫焐得發亮,耳畔又響起吳素彌留時的聲音:“徐驍,彆為我毀了這天下,更彆毀了你自己。”
喉結滾動了兩下,他抬手抹去眼角冰碴,調轉馬頭望向東方。京城方向的雲層沉沉壓著,像極了元本溪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也像韓貂寺藏在袖中的鐵爪,更像楊太歲敲木魚時垂落的眼皮。那些藏在朱牆後的影子,此刻定在竊喜吧?他徐驍終究是離了京城,成了北境的孤臣。
“大將軍,時辰已到,該動身了。”副將壓低聲音,輕聲提醒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小心翼翼的敬畏之情。
徐驍微微頷首,應了一聲,手中的馬鞭輕揚,發出清脆的響聲。他轉頭看向身後的副將,緩聲道:“告訴祿山,讓他的人立刻撒出去。記住,哪怕是一根頭發絲的消息,都絕對不能遺漏。”
副將連忙領命,驅馬來到隊伍前方,對著不遠處的褚祿山高聲喊道:“褚將軍,大將軍有令,命你即刻將人手散布出去,不得有誤!”
褚祿山聞言,從隊列中策馬而出。他身材肥碩,卻穩穩地坐在馬背上,宛如一座山嶽。他那張圓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然而,在那看似憨厚的外表下,眼底卻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義父放心,就算是那地底下鑽的耗子,祿球兒我也定能把它給揪出來,扒開三層皮,看看它究竟藏了幾顆糧食!”褚祿山拍著胸脯保證道,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徐驍嘴角微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他知道,褚祿山雖然表麵上看著有些滑稽可笑,但實際上卻是個心狠手辣、手段高明之人。有他負責情報工作,自己自然可以放心不少。
隨著徐驍的一聲令下,鐵騎如洪流般洶湧而出,踏碎了凍土,發出陣陣沉悶的雷鳴聲。這聲音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仿佛是大地在為這支雄師送行。
徐驍凝視著遠方,心中明白,這一去北涼,便意味著他與京城之間劃下了一道無法逾越的楚河漢界。他曾經答應過吳素,不會去掀翻那座龍椅,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放過那些躲藏在龍椅陰影中的人。
……
離陽皇宮的暖閣裡,地龍熊熊燃燒著,散發出的熱氣讓整個房間都彌漫著一股暖意。然而,這股暖意卻無法驅散趙禮骨子裡的寒意。他緊緊攥著朱筆的手不停地顫抖著,仿佛那支筆有千斤重。
絹紙上,“六十大壽”四個字原本應該是蒼勁有力、氣勢磅礴的,但此刻卻被墨團暈染得不成樣子,就如同趙禮此刻的心境一般,混亂而又不安。
“陛下,該進藥了。”貼身侍奉的太監小心翼翼地捧著鎏金藥碗,輕聲說道,聲音輕得仿佛生怕驚碎了殿裡的寂靜。
趙禮突然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了一樣,猛地揮手打翻了藥碗。青瓷碎裂的脆響在寂靜的宮殿裡回蕩,讓他的身體猛地哆嗦了一下。
“徐驍……他到北涼了嗎?”趙禮的聲音有些沙啞,透露出一種無法掩飾的恐懼和焦慮。
“回陛下,斥候來報,徐家軍已過雁門關。”太監趕忙回答道。
“好,好啊……”趙禮的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原本以為徐驍會在他的壽宴前趕來京城,提著刀闖進皇宮,讓那些血債在他的麵前得到清算。然而,現實卻讓他大失所望,徐驍竟然真的走了,走得如此決絕,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在京城掀起過那一場腥風血雨一樣。
這異常的寧靜,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海麵,沒有絲毫波瀾,卻讓人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壓抑和恐懼。這種平靜,比那十萬甲士壓境還要可怕,仿佛是一種無聲的威脅,讓人的內心充滿了不安和疑慮。
此時,元本溪正靜靜地站在文華殿的廊下,他的目光凝視著簷角滴落的融雪,那雪花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晶瑩剔透,卻又在瞬間融化成水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卻又似乎隨時都可能失去。
就在這時,韓貂寺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元本溪的身後。他的鐵爪上散發著絲絲寒氣,使得周遭的溫度驟然下降,仿佛連空氣都被凍結了一般。
“先生,徐驍真會甘心嗎?”韓貂寺的聲音低沉而陰冷,透露出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元本溪緩緩轉過身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隻有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隱藏著無儘的智慧和算計。他輕輕地拂去肩頭的落雪,仿佛這些雪花隻是微不足道的塵埃一般。
“他已經前往北涼,想必是已經答應了吳素。”元本溪的聲音平靜而淡漠,仿佛這隻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然而,他的話語中卻透露出一種無法忽視的重量,讓人不禁對他的話產生了一絲懷疑。
“但褚祿山的諜子,已經在京城布下了天羅地網。”元本溪繼續說道,他的目光掃過韓貂寺,似乎在觀察他的反應。“我們這些人,怕是往後都得睜著一隻眼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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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貂寺發出一陣陰惻惻的笑聲,那笑聲在這寂靜的宮殿中顯得格外突兀和詭異。“咱家倒是想看看,他徐驍敢動誰。”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挑釁和不屑,仿佛根本不把徐驍放在眼裡。
而在不遠處的武英殿,柳蒿師正背負著雙手,靜靜地站立著。他的目光落在牆上懸掛的山河圖上,尤其是那西楚地界,他的指尖在上麵重重地一點,仿佛那裡隱藏著什麼重要的秘密。
與此同時,楊太歲身披袈裟,念珠在他的手中飛速轉動,發出清脆的聲響。然而,在那誦經聲中,卻似乎隱藏著一種難以掩飾的煩躁和不安。
他們都心知肚明,徐驍在北涼埋下的,不僅僅是一顆雷,更是一顆遲早要爆炸的定時炸彈。這顆炸彈一旦引爆,恐怕將會引發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暴,而他們,是否能夠在這場風暴中安然無恙呢?
……
西楚皇城神凰城,這座西楚政權的核心要塞,自古以來便以堅固防禦著稱。它宛如一頭沉睡的巨獸,靜靜地矗立在那裡,守護著西楚的尊嚴與榮耀。城牆高大厚實,猶如鋼鐵鑄就,曆經歲月的洗禮,依然堅不可摧。城樓上,旌旗獵獵,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著它的不可侵犯。
在京城白衣案的期間,西楚皇室敏銳地捕捉到了徐驍與離陽王朝關係破裂這一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深知,離陽王朝內部此時矛盾重重,徐驍的離去,讓離陽的軍事力量受到了一定的削弱。於是,西楚皇室果斷決策,對皇城再次加強防禦。
大量的工匠被征召而來,他們日夜不停地勞作,加固城牆,修繕防禦工事。城牆上,增設了更多的箭樓和了望塔,以便及時發現敵人的動向。城內,儲備了大量的糧食和武器,以備長期堅守之需。西楚的將士們也摩拳擦掌,士氣高昂,他們決心在這神凰城下,與離陽王朝的軍隊展開一場殊死搏鬥,扞衛西楚的領土和尊嚴。
此時的西楚皇室,心中充滿了期待與希望。他們相信,憑借神凰城的堅固防禦和將士們的英勇無畏,一定能夠抵擋住離陽王朝的進攻,為西楚贏得一線生機。他們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在神凰城的上空閃耀。
離陽老皇帝趙禮,這位一心想著一統中原的霸主,眼看著徐驍率領徐家軍前往北涼,心中既有些失落,又有些期待。失落的是,失去了徐驍這把鋒利的寶劍,統一大業的進程或許會受到一定的影響;期待的是,他相信離陽王朝人才濟濟,定有其他將領能夠完成統一大業。
而此時,西楚皇城神凰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趙禮的一統中原的夢想馬上就要實現了,他怎能不激動?於是,在徐驍率領徐家軍前往北涼後,他果斷改派自己的胞弟——廣陵王趙毅率軍攻打西楚皇城神凰城。
趙毅,這位離陽王朝的王爺,平日裡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享受著無儘的榮華富貴。然而,就在此刻,他的內心卻被一股強烈的鬥誌所點燃。
當他剛剛領受皇帝的命令時,目光落在地圖上那座孤零零的西楚城池上,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得意之情。他仿佛已經能夠預見自己率領大軍攻破神凰城,凱旋而歸的輝煌場景。
“臣弟定不負使命!”趙毅信心滿滿地向老皇帝趙禮叩首,聲音鏗鏘有力。隨著他的動作,腰間的玉帶與金磚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是在為他的誓言伴奏。
當他抬起頭時,臉上的絡腮胡都似乎透露出一絲得意。西楚如今隻剩下一座孤城,而他手下有二十萬王師,踏平神凰城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趙禮見狀,撫著胡須大笑起來,對趙毅的自信表示讚賞。他親手將兵符遞給趙毅,語重心長地說:“一月之內拿下神凰城,六十大壽那天,朕要親手為你斟酒。”
趙毅激動地接過兵符,指尖傳來的熱度讓他心跳加速。他早就聽聞西楚皇後苻鴛位列色甲榜首,那張傾國傾城的臉龐據說連神仙都會為之動心。一想到城破之後,這位絕世美女將會落入自己懷中,他就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燃燒。
大軍開拔的那一天,陽光明媚,萬裡無雲。廣陵王的儀仗隊在二十萬王師的簇擁下,宛如一條巨龍,浩浩蕩蕩地向東南方向進發。
趙毅身騎一匹高頭大馬,身披銀甲,威風凜凜。他的身後是一麵巨大的軍旗,上麵繡著“廣陵王”三個金色大字,隨風飄揚,獵獵作響。
沿途的百姓們看到這壯觀的景象,紛紛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他們麵色蒼白,眼神驚恐,仿佛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然而,趙毅卻對這些百姓視而不見,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這些人都是來見證他的功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