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驍在書房中為徐鳳年挑選第二個大丫鬟的事情愁眉不展,腦海中篩選了無數人選,卻始終沒有一個能讓他完全滿意。不知不覺間,他竟走出了書房,沿著王府的小徑漫無目的地閒逛,一路走到了後院。
後院寬敞開闊,是王府中人平日習武、練劍的地方。此時,院中傳來陣陣兵器碰撞的清脆聲響,徐驍抬頭望去,隻見兩道身影正在院中切磋武藝。一人身材略顯佝僂,手持一柄古樸長劍,劍法靈動飄逸,每一招每一式都透著一股曆經滄桑的沉穩;另一人則身形挺拔,一身勁裝勾勒出緊實的肌肉線條,招式剛猛有力,拳腳之間帶著雷霆萬鈞之勢。
這兩人正是劍九黃和徐堰兵,皆是徐驍身邊最得力的貼身護衛。劍九黃率先注意到了走來的徐驍,見他眉頭緊鎖,一臉愁容,便停下手中的劍,對著徐堰兵笑著說道:“老徐,先停下,徐瘸子來了。”
在整個北涼王府,敢如此稱呼徐驍為“徐瘸子”的,恐怕也就隻有劍九黃一人了。徐驍早年征戰沙場,左腿受過重傷,留下了跛腳的後遺症,平日裡行走雖不明顯,但熟悉他的人都知曉此事。劍九黃與徐驍相識多年,兩人之間早已超越了主仆情誼,更像是生死與共的兄弟,所以說話也格外隨意。
徐驍走到二人麵前,劍九黃和徐堰兵立刻收起兵器,對著徐驍躬身行禮。徐驍此刻心思仍在挑選丫鬟的事情上,隻是有些心不在焉地抬了抬手,算是回禮。劍九黃和徐堰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他們跟隨徐驍多年,從未見過徐驍如此失態,哪怕是麵對千軍萬馬的圍攻,或是離陽王朝的步步緊逼,徐驍也始終從容不迫,如今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實在罕見。
兩人也不多言,默默跟在徐驍身後,與他保持著相同的步伐,沿著後院的石板路緩緩前行。徐驍低頭思索著人選,一時間竟未察覺身後兩人的舉動。
片刻後,徐驍無意間瞥見地麵上三道同步的影子,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劍九黃和徐堰兵正跟著自己。他不由得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眼前這兩個加起來快一百歲的人,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倆都是大人了,還跟著我玩這麼幼稚的小動作,傳出去不怕被人笑話?”
劍九黃也跟著笑,走上前一步,語氣輕鬆地問道:“怎麼?能讓我們北涼王如此煩惱的,想必不是小事吧?不妨跟我們說說,說不定我們還能幫上點忙。”
徐驍看著劍九黃和徐堰兵,這兩人都是他最信任的人,多年來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出生入死,從未有過二心。他也沒有將二人當做外人,便歎了口氣,將徐鳳年遇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們,隨後又說起自己想給徐鳳年找貼身護衛丫鬟的事:“鳳年如今處境危險,還不能暴露真實的自己,必須有人時時刻刻在他身邊保護。如今已經找了紅麝一個大丫鬟,可我總覺得不夠,還缺一個可靠的人手啊。”
劍九黃聽完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手指輕輕摩挲著下巴,片刻後,他故意裝作深沉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道:“王爺考慮得極是!世子身份特殊,多一個人保護,就多一分安全。至於人選嘛……我老黃就是個舞劍的,平日裡除了練劍也沒彆的本事和人緣,這事我可幫不上忙了。”
說著,劍九黃還悄悄往後退了一步,躲到了徐堰兵的身後,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徐驍見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中又好氣又好笑,這家夥還是老樣子,遇到麻煩事就想躲。
與劍九黃的隨性不同,徐堰兵向來嚴肅認真。聽到徐驍的煩惱後,他便陷入了沉思,眉頭緊鎖,腦海中不斷搜尋著合適的人選。就在劍九黃躲到他身後的瞬間,一個名字突然在他腦海中浮現——青鳥,他已故師弟“槍王”王繡的女兒。
徐堰兵眼前一亮,立刻上前一步,對著徐驍說道:“王爺,我想起一人,或許能勝任這個職位。”
徐驍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期待,連忙問道:“哦?徐兄請講,是何人?”
“青鳥——我師弟王繡的女兒。”徐堰兵一字一句地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鄭重。
徐驍聽到“青鳥”這個名字,先是一愣,隨即腦海中關於這個女娃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他緩緩開口,回憶起過往的事情:“當年,我和夫人吳素應槍王王繡的請求,將陳芝豹留在他身邊習武。王繡一眼就看中了陳芝豹的天賦,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親生兒子來繼承他的槍道絕學,所以對陳芝豹簡直是傾囊相授,待他如同親生兒子一般。”
“可誰也沒想到,後來兩人因為槍道理念產生了分歧。王繡在親手殺死自己的夫人後,竟然逼著年少的陳芝豹與他比試槍道。當時王繡手持他的成名兵器‘刹那’槍,一心想要讓陳芝豹遵循他的無情槍道。而陳芝豹則手持我夫人吳素送他的‘梅子酒’槍,與自己的師父展開了一場生死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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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比試,王繡是想考驗陳芝豹的槍法和心性,看看自己的徒弟是否真的能夠超越自己;而陳芝豹則是想向王繡證明自己的實力,證明他有自己的槍道,想要擺脫王繡的控製和束縛。兩人從一開始的切磋,逐漸升級,殺意越來越濃。王繡的‘刹那’槍快如閃電,招招致命;陳芝豹的‘梅子酒’槍則剛柔並濟,攻防兼備。他們都不肯退讓,都想在這場比試中擊敗對方。最後,在一次激烈的交鋒中,陳芝豹略勝一籌,竟然將王繡反殺了。”
徐驍說到這裡,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王繡的槍術在江湖上堪稱一絕,若不是因為槍道理念的偏執,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後來,陳芝豹本想將‘刹那’槍帶回給我,可就在他準備離開時,你及時趕到了。你用一杆木槍阻止了他,還找到了流落街頭的青鳥,將‘刹那’槍交給了她。之後,你帶著青鳥來到北涼王府,想要為你師弟報仇,刺殺我和陳芝豹。可你沒想到,最後被老黃逼退,又被我勸說,加入了北涼王府,成為了我的貼身扈從,青鳥也因此留在了王府。這些年,你一直在教她習武,傳承她父親的槍道,對吧?”
徐堰兵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沒錯,青鳥這孩子天賦極高,也肯吃苦,這些年進步很快,她父親的槍道,已經被她掌握了幾分。”
徐驍心中大喜,他對青鳥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瘦弱的小女孩身上,如今聽聞她武藝精進,又有徐堰兵的教導,定然是個可靠的人選。他連忙問道:“徐兄,不知青鳥現在是否還在你身邊?”
“是的!自從我來到王府,便一直將她帶在身邊,從未讓她離開過我的視線。”徐堰兵肯定地回答。
“那太好了!”徐驍激動地說道,“徐兄,明日你就將青鳥帶到梧桐院,我親自跟她談談,讓她擔任鳳年的第二個大丫鬟。”
徐堰兵沒有絲毫猶豫,點頭答應:“好,明日我一早就帶她過去。”
事情終於有了著落,徐驍心中的一塊大石也落了地。他對著劍九黃和徐堰兵笑了笑,說道:“多謝二位,幫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你們繼續切磋,我就不打擾了。”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後院。
徐驍走後,劍九黃立刻拍了拍徐堰兵的肩膀,笑著說道:“行啊老徐,關鍵時候還得靠你。走,咱們繼續,剛才還沒分出勝負呢!”徐堰兵無奈地搖了搖頭,重新拿起兵器,與劍九黃再次切磋起來,後院中又響起了兵器碰撞的聲響。
第二日清晨,陽光透過梧桐院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徐驍坐在院中一張搖椅上,悠閒地喝著茶,目光時不時望向院門口,等待著徐堰兵和青鳥的到來。
徐鳳年則坐在一旁的木墩上,穿著一身寬鬆的錦袍,手裡拿著一個撥浪鼓,看似在隨意玩耍,實則眼神中帶著一絲好奇。他身後的左側,站著一個身著紅衣的小姑娘,正是紅麝。紅麝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紅色的衣裙襯得她皮膚愈發白皙,她挺直了腰板,眼神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時刻保護著徐鳳年的安全。
沒過多久,院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徐堰兵帶著一個身著青衫的少女走了進來。少女身材纖細,約莫七八歲的年紀,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眼神堅定,正是青鳥。
青鳥看到院中坐著的徐驍和徐鳳年,沒有絲毫膽怯,她先是對著徐堰兵點了點頭,隨後走到徐驍麵前,微微躬身,抱起小小的拳頭,用稚嫩卻堅定的聲音說道:“青鳥拜見大柱國和世子。”
徐驍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心中不禁感歎。多年不見,青鳥已經從一個瘦弱的女娃娃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尤其是她身上那股沉穩的氣質,一點也不像個孩子,倒像是個久經沙場的戰士。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笑著說道:“小青鳥,彆多禮,快起來。”
青鳥起身,依舊站得筆直,目光平靜地看著徐驍,等待著他的吩咐。
徐驍也不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小青鳥,我今日叫你過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如今世子處境危險,需要有人在他身邊貼身保護。我已經讓紅麝擔任他的大丫鬟,負責他的起居和安全,現在還缺一個可靠的人手。我知道你武藝高強,又有徐兄的教導,所以想讓你也擔任世子的大丫鬟,與紅麝一起保護世子,不知你是否願意?”
徐驍的目光中帶著期待,他知道青鳥與陳芝豹之間有著殺父之仇,而徐鳳年是自己的兒子,他不確定青鳥是否會願意留在徐鳳年身邊。
然而,青鳥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說道:“青鳥願意!”
簡單的四個字,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徐驍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青鳥會有所顧慮,沒想到她會答應得如此乾脆。他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對著紅麝招了招手:“紅麝,你過來。”
紅麝立刻走到青鳥身邊,對著她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徐驍站起身,走到兩人麵前,緩緩蹲下,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們:“今後,你們兩人就是梧桐院的大丫鬟,世子的生活起居和安全,就交給你們了。後續我還會安排一些人手來協助你們,你們要好好配合,相互照應,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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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麝和青鳥同時點頭,異口同聲地說道:“明白!”
徐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轉過身,看向徐鳳年,語氣嚴肅地說道:“鳳年,今後紅麝和青鳥的建議,你要多聽多記。如果有什麼不滿的地方,或者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隨時來找我。她們兩人都身懷武藝,能夠保護你的安全。你一定要記住我之前跟你說的話,隱藏好自己的真實實力,耐心等待合適的機遇,到時候,我定會讓你一展身手,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北涼真正的繼承人。”
徐鳳年抬起頭,看著父親眼中的期望,鄭重地點了點頭:“父親,我記住了,我一定會好好配合紅麝妹妹和青鳥妹妹,絕不給您添麻煩。”
徐驍欣慰地笑了笑,摸了摸徐鳳年的頭,隨後便起身離開了梧桐院,留下紅麝、青鳥和徐鳳年三人在院中。
紅麝性格活潑,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拉著青鳥的手,笑著說道:“青鳥妹妹,以後我們就是夥伴了,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跟我說。”
青鳥看著紅麝熱情的模樣,緊繃的臉龐柔和了幾分,輕輕“嗯”了一聲。徐鳳年也放下手中的撥浪鼓,走到兩人麵前,笑著說道:“以後就麻煩兩位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