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靜靜地坐在郭嘉下首,聽著眾人的議論,目光始終專注地落在沙盤之上,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劃動,似乎在模擬著行軍路線,計算著距離與風險。他的神情專注而沉靜,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囂都與他無關。待眾人聲音稍歇,他才緩緩抬起頭,目光清亮,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如同溪流潺潺,卻能穿透金石:“孟德,諸位,張繡雖弱,然宛城城防經過去歲之戰,想必賈詡會更加重視,加固工事,儲備守城器械,其防禦必然更加堅固。賈詡多謀,必會吸取上次教訓,嚴加防範,不會輕易給我軍可乘之機。若一味強攻,倚仗兵力優勢硬撼堅城,即便能下,我軍損失亦必慘重,徒耗元氣,正中其下懷,且恐真的逼使其與劉表放下嫌隙,徹底聯合,徒增變數,於大局不利。”
他站起身,走到沙盤前,拿起細長的指示木棍,動作沉穩而準確,首先指向蜿蜒的淯水方向:“此次進軍,糧道安全乃重中之重,是維係大軍生命的血脈,需派遣沉穩持重、經驗豐富之大將,率領精兵,沿途擇險要處設立營寨,步步為營,層層護衛糧道,構築堅固的補給線,萬不可再給敵人任何可乘之機,此乃穩軍之基。”木棍隨即又點在沙盤上幾處可能設伏的山穀林地,“此外,賈詡善於揣摩人心,尤善利用情緒。他或會利用我軍將士複仇心切,急於求戰雪恥的心理,設下誘敵深入之局,比如佯裝敗退,棄守外圍據點,引我軍輕敵冒進,進入其預設的埋伏圈。鑒於此,我軍戰略當以正合,以奇勝。主力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如同巨蟒纏身,不斷壓縮其活動空間,施加持續而強大的軍事壓力,迫使其蜷縮城內。同時,可派遣數支靈活機動的精銳部隊,由樂進、李典等善於奔襲、熟悉山地作戰的將軍率領,不在主力序列,而是在外圍廣闊區域遊弋,如同獵鷹,清剿其斥候,打擊其小股部隊和糧隊,反製其埋伏,甚至伺機騷擾其城外尚未完全收縮的據點。如此,正奇相輔,主力穩步推進,奇兵在外圍不斷削弱其實力,消耗其精力,破壞其布局,迫其內部生變,或不得不在不利條件下出城決戰。此乃‘結硬寨,打呆仗’之法,看似緩慢笨拙,實則穩妥紮實,最能發揮我軍整體實力雄厚、後勤保障有力的優勢,最大限度地減少不必要的傷亡,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終的勝利。”
他的分析冷靜而客觀,立足於“穩”和“勢”,既考慮了軍事地理和雙方實力對比,也深刻顧及了雙方主帥、將領的心理狀態,與郭嘉的天馬行空、奇謀詭計,以及程昱的陰狠離間、釜底抽薪,形成了有效且互補的戰略三角,共同構成了一個立體而周全的進攻方略。曹操聽得頻頻點頭,經曆了上次慘痛教訓,他對周晏這種立足於減少風險、發揮己方優勢、追求實效的穩健建議尤為重視。他不能再承受一次重大的戰略失誤和人員損失了,那不僅僅是軍事上的失敗,更是政治和人心上的災難。
“子寧所言,乃老成謀國之道,深合吾意!”曹操讚許道,目光掃過眾將,語氣變得嚴肅,“複仇雪恥,固然重要,然亦需智取,需講究策略,不可徒逞血氣之勇,被仇恨蒙蔽雙眼,再中敵人奸計!諸將當謹記此番教訓!穩紮穩打,方為上策!”他當即開始部署,聲音斬釘截鐵,條理清晰,“夏侯元讓、夏侯妙才,為你二人為先鋒,各率本部兵馬,交替進軍,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務必謹慎探路,詳查敵情,遇有險要,必先遣斥候反複偵察,確認無誤方可通行,不可貪功冒進!”
“於文則,委你總督糧草輜重,統籌所有押運事宜,沿路擇險要處立寨,嚴密布防,多設崗哨,巡邏隊伍十二時辰不間斷,若有閃失,唯你是問!”
“曹子廉、曹子和,率領騎兵,策應兩翼,掩護大軍側翼安全,隨時聽候中軍調遣,不得有誤!”
“郭奉孝、周子寧,隨軍參讚軍機,運籌帷幄,提供方略!”
“程仲德,坐鎮許都,協調四方,監控內外動靜,尤其是河北、淮南方向,確保後方無虞,信息暢通!”
“荀文若,總攬後勤政務,保障前方一切供給,穩定朝局,安撫民心!”
一道道清晰明確、權責分明的命令發出,整個曹營戰爭機器再次發出了低沉而有力的轟鳴,開始高效運轉起來。糧草物資從各個倉庫源源不斷調出,軍械兵甲分發至士卒手中,各營兵馬開始進行緊張的戰前動員和適應性操練。一股凝練而沉靜的殺氣,在許都上空彙聚、盤旋,如同暴風雨前的低氣壓,隻待春風徹底解凍,驚雷炸響,便要化作雷霆萬鈞之勢,撲向那座承載了太多痛苦與仇恨的城池——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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