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的圍牆在月光下像一道黑沉沉的巨影。鐵心蹲在廢棄礦坑的邊緣，目光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黑漆大門。角樓上的氣死風燈晃來晃去，燈光掃過牆頭的鐵絲網，發出細微的嗡嗡聲。
“酸味更濃了。”趙天佑壓低聲音，用布巾捂著口鼻，“還混著…腐臭。”
陸輕塵焦躁地踢著腳下的石子：“他們到底在裡頭搞什麼鬼？屍體還能煉出金子不成？”
墨言無聲地滑回他們身邊，指了指西牆根的排水洞：“柵欄鏽穿了，能鑽進去。裡頭有火光。”
鐵心搖頭：“太冒險。角樓看得緊。”
“我去。”陸輕塵突然站起來，“我跑得快，他們抓不著！”
鐵心皺眉：“不行。”
“總不能乾等著！”陸輕塵急道，“白姐姐在州府那邊不知怎樣，咱們這兒…”
話未說完，西院側門吱呀一聲開了。兩個穿橡膠圍裙的人推著板車出來，車上堆著空的黑陶壇子。他們朝角樓揮揮手，推著車往北去了。
角樓的燈光追著他們移動了片刻。
“就現在！”陸輕塵像箭一樣射出去，貓著腰貼牆根疾奔。鐵心伸手沒攔住，低罵一聲。墨言的弩箭立刻抬起，對準角樓。
陸輕塵眨眼就溜到排水洞前。鏽蝕的鐵柵欄果然有個缺口，剛夠一人鑽入。他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哧溜鑽了進去。
洞內漆黑潮濕，酸味嗆得人眼睛發疼。他手腳並用地爬了十幾步，前方出現微弱光亮。排水洞儘頭是個水泥池子，渾濁的紅褐色液體正緩緩流入池中，冒著細密的氣泡。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眼前是個巨大的工棚，四麵通風，當中挖著好幾個水泥池子。池邊堆著成捆的草席，露出僵直的肢體。遠處支著幾口大鍋，底下柴火燒得正旺，鍋裡熬著濃稠的暗紅色漿液，不斷有人用長柄勺攪拌。
“快點！這鍋要糊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喊道。
“催命啊！這鬼味道聞多了折壽…”另一個聲音抱怨。
陸輕塵縮在陰影裡，心臟狂跳。他看清那些攪拌鍋的人——都穿著厚橡膠圍裙，戴著古怪的玻璃麵罩，手套一直套到肘部。但他們動作僵硬，不時有人彎腰咳嗽。
靠牆的木架上，晾著一排排淺盤，裡麵盛著半乾的血紅色粉末。兩個工匠正用鏟子把粉末刮進黑陶壇裡，用油紙封口。
“這批成色不行啊…”年輕點的工匠嘟囔，“顏色太淡了，管事又得罵街。”
老工匠咳嗽幾聲，聲音嘶啞：“湊合吧…原料越來越差，儘是些餓死的病鬼，沒多少油水…”
陸輕塵胃裡一陣翻騰。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吐出來。
這時，工棚後門開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進來，手裡拿著賬本：“‘血金丹’出了幾壇了？”
老工匠連忙躬身：“回管事，才三壇半…這批屍體太瘦，出粉少…”
管事皺眉：“太守大人催得緊！下月初就要送往上頭討好，這點哪夠？”
“實在沒法子啊…”老工匠苦著臉，“疫病死的都乾癟，礦上送來的又…”
“閉嘴！”管事厲聲喝止，“礦上的事也是你能嚼舌的？”他踹了腳地上的空壇子，“連夜趕工！明日再交不出五壇，全滾回礦洞挖礦去！”
管事罵罵咧咧地走了。老工匠啐了一口，低聲對同伴抱怨：“…這點‘血金丹’還不夠太守大人送往上頭討好…哪管我們死活…”
年輕工匠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扯下麵罩喘氣。陸輕塵瞥見他臉上竟有著暗紅色的斑塊——和瘟疫病人一模一樣！
“戴好！”老工匠厲聲道，“想死彆拖累大夥兒！”
年輕工匠慌忙戴回麵罩，嘟囔道：“整日泡在這毒霧裡，早晚得死…”
陸輕塵悄悄後退，想原路返回。卻不小心踢到個空罐子，哐當一聲響！
“誰？！”老工匠猛地轉頭。
陸輕塵轉身就往排水洞鑽！身後傳來怒吼和腳步聲！他拚命爬著，酸液浸透了衣褲，皮膚刺疼得厲害！
剛鑽出洞口，角樓上的燈光就掃了過來！他連滾帶爬地撲進礦坑陰影裡，鐵心一把拽住他：“不要命了？！”
身後傳來院門開啟聲和官差的叫罵。墨言連發兩弩，角樓上的燈應聲而碎！黑暗籠罩下來。
“走！”鐵心低吼，拖著陸輕塵往礦坑深處跑。趙天佑踉蹌著跟上，咳嗽得撕心裂肺。
四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黑暗中狂奔，身後追兵的叫罵聲和犬吠聲越來越遠。陸輕塵渾身散發著刺鼻的酸味，牙齒還在打顫。
“他們…他們用屍體…”他語無倫次地比劃著，“熬成紅粉…叫‘血金丹’…要送給上頭…”
鐵心猛地停下腳步：“血金丹？”
喜歡浮世離歌請大家收藏：()浮世離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