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衙署的燈火漸次熄滅,隻餘東北角那座小院還亮著窗,鐵心伏在街對麵屋脊的暗影裡,像塊融進夜色的石頭。他盯著那扇窗已經半個時辰,眼都沒眨幾下。
“來了。”墨言的聲音從身後飄來,輕得像片落葉。
院門吱呀打開。陳師爺提著燈籠走出來,月白長衫在夜色中格外顯眼。他腳步有些虛浮,哼著小調往東街走——那是回他私宅的路。
鐵心打了個手勢。屋簷下的陰影裡,陸輕塵像狸貓般竄出,悄無聲息地綴在後麵。
陳師爺渾然不覺。他拐進一條窄巷,燈籠晃悠著,在青石板上投下搖晃的光斑。巷子深處堆著幾家店鋪扔出來的破筐爛菜,氣味難聞。
陸輕塵突然加速!幾步追上,手中短棍精準敲在師爺後頸!
燈籠咣當落地,火苗舔著紙罩燒起來。陳師爺軟軟倒下,被陸輕塵一把架住。鐵心從屋頂躍下,麻袋當頭一套,扛起就走。墨言出現在巷口,弩箭指向空蕩的街麵。
整個過程不過三息。隻剩地上燃燒的燈籠殘骸,像隻絕望的眼睛。
破廟在城西荒廢多年,神像塌了半邊,供桌積著厚灰。鐵心把麻袋扔在草堆上,陸輕塵麻利地捆人手腳。墨言守在門口,弩箭搭在弦上。
趙天佑拄著棍子進來,臉色在月光下白得嚇人。他劇烈咳嗽幾聲,才勉強站穩。
麻袋裡的陳師爺開始蠕動,發出嗚嗚聲。鐵心扯下麻袋,露出那張白淨的臉——此刻沾滿冷汗,瞳孔因恐懼而放大。
“好漢饒命!”師爺聲音發顫,“要銀子好說!在下書房暗格裡有三百兩…”
鐵心的短刀抵上他咽喉:“礦場。瘟疫。血金丹。說。”
師爺眼珠亂轉:“好漢說什麼?在下聽不懂…”
陸輕塵撿起根柴火棍,猛地戳在師爺膝窩!師爺慘叫一聲,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西院工棚。”鐵心刀尖下壓,血珠滲出,“那些池子熬什麼?”
“是…是藥…”師爺哆嗦著,“太守吩咐煉的補藥…”
趙天佑突然開口:“周福海在哪?”
師爺猛地抬頭:“少東家?!您怎麼…”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少東家救我!這都是三爺的主意!我…”
刀尖又進半分。師爺嚎叫起來:“我說!我說!三爺在太守府地窖!守著煉丹爐!”
“瘟疫怎麼起的?”鐵心逼問。
“是礦…礦洞裡挖出的毒石…”師爺語無倫次,“三爺從南疆請來的巫師說…那石頭伴生紫髓蘚…能煉金丹…”
趙天佑咳嗽著打斷:“所以故意讓礦工染病?取屍體煉藥?”
師爺拚命搖頭:“不全是!起初是意外…後來太守發現金丹妙用,才…才擴大規模…”
“妙用?”陸輕塵嗤笑,“把人吃死的妙用?”
師爺突然噤聲,眼神躲閃。
鐵心刀柄重重砸在他肋下!師爺痛得蜷縮,嘶聲道:“金丹…金丹能讓人精神煥發…但依賴性極強…太守送去京城討好上官…”
趙天佑猛地揪住他衣領:“四海商行西南分號的人呢?都死了?”
師爺眼神慌亂:“有的逃了…有的…被三爺留下試藥…”
廟外突然傳來犬吠!墨言弩箭立刻轉向:“官差巡夜。”
鐵心一把提起師爺:“煉丹地在哪?具體位置!”
師爺哭嚎:“太守府東北角假山下!有暗門!但守衛森嚴!都是三爺的親信!”
“為什麼封城?”鐵心刀尖抵著他眼球,“不隻是為煉藥吧?”
師爺徹底崩潰:“因為…因為活人取藥效更強!有些官員…專要新鮮…”
話音未落,墨言突然低喝:“滅燈!”
陸輕塵一腳踩熄油燈。廟外火光晃動,官差的交談聲漸近:
“剛才這巷子有亮光?”
“破廟吧?野狗叼了燈籠進來。”
“搜搜看!”
腳步聲停在廟門外。鐵心的刀穩穩架在師爺脖子上,師爺尿了褲子,騷臭味彌漫開來。
“呸!啥味兒!”門外官差罵罵咧咧,“準是野狗拖了死耗子!走吧!”
腳步聲遠去。油燈重新點亮時,師爺已經癱成一團爛泥,反複念叨:“都是太守和三爺的主意!我隻是聽命行事…”
鐵心一刀柄將他敲暈。
“活人取藥。”趙天佑扶著供桌乾嘔,“他們瘋了嗎?”
墨言突然指向窗外,太守府方向夜空,隱約泛起詭異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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