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沒有在蓉州城多做休整。抵達的第二日,天剛蒙蒙亮,他便拄著拐杖出現在城西的校場上。趙天佑召集起來的護衛隊和新招募的鄉勇,正亂哄哄地列隊,動作生疏,紀律鬆散。
鐵心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走到點將台旁,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全場。他身形瘦削,腿腳不便,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讓喧鬨的校場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好奇又帶著幾分敬畏地看著這位新來的、被趙公子奉為上賓的瘸腿老人。
他沒有訓話,而是示意訓練開始。當鄉勇們操練起簡陋的槍陣時,他眉頭微蹙。待隊伍演練防守陣型時,他搖了搖頭。
“停。”他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他拄著拐,一步步走到陣前,用拐杖點著幾個明顯的位置:“這裡,空隙太大,騎兵一衝即潰。側翼,無人策應,易被包抄。”
他邊說,邊示意石娃等幾個從荒村來的青年出列,按照他的指點,重新調整站位,演示如何利用長兵器和地形進行協同防禦。他的講解簡潔直接,沒有花哨術語,卻句句切中要害,都是戰場上用血換來的經驗。
起初,一些本地招募的鄉勇見這瘸子指手畫腳,還有些不服。但當他精準點出幾個演練中他們自己都未察覺的致命破綻,並給出切實可行的改進方法後,不服漸漸變成了信服。尤其是當鐵心接過一杆長槍,儘管左臂不便,僅憑右手和腰力,依然演示出幾個淩厲致命的突刺技巧時,校場上再無雜音,隻剩下欽佩的目光。
接下來的日子,鐵心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他勘察蓉州城牆,指出幾處防禦薄弱點,親自畫出加固圖紙,要求加設角樓和暗堡。他看到守城器械簡陋,便召集城內木匠鐵匠,利用有限的材料,設計製造出一種結構簡單卻威力不小的重型弩機和可投擲的燃燒罐。他甚至過問了糧草儲備和水源保護的具體細節。
他的經驗和威望,在務實高效的工作中迅速建立起來。趙天佑對他言聽計從,護衛隊和鄉勇們對他敬畏有加。蓉州的防務,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嚴密、有序。
這天傍晚,鐵心正在臨時充作工坊的院子裡,檢查新打造的一批弩箭的箭簇。白芷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憂色。
“鐵心大哥,”她將幾頁寫滿字跡和簡單圖樣的紙張遞給鐵心,“這是我對近期流民中出現的異常病症的最新記錄和推測。症狀與舊時瘟疫相似,但發病更快,高熱更頑固,藥方效果大減。”
鐵心放下箭簇,接過紙張,仔細地看著。上麵詳細記錄了患者的發熱、出血點、咽喉腫痛和骨痛情況,還有白芷嘗試不同藥方後的效果對比。
白芷指著其中一頁,眉頭緊鎖,語氣沉重:“關鍵是,這種病似乎通過接觸和飛沫極易傳播。眼下北邊局勢緊張,戰事一旦爆發,流民數量會激增,傷員也會大量出現。若在那種混亂環境下,這種變異的瘟疫擴散開來……”
她停頓了一下,抬眼看向鐵心,眼中充滿了擔憂:“那將不再是幾十、幾百人的疫情,而是一場席卷軍隊和難民的……瘟疫大軍。後果不堪設想。”
鐵心捏著那幾頁薄薄的紙,手指微微用力。紙上的字跡和圖表,仿佛化作了無形的硝煙和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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