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州城雖然暫時解除了兵臨城下的危機,但另一種更隱蔽、更令人恐懼的陰影,正悄然蔓延。儘管趙天佑和白芷采取了嚴格的防疫措施,隔離病患、焚燒屍體、全城灑掃消毒,但瘟疫的魔爪,還是悄無聲息地探入了城內。
起初隻是零星的病例,出現在城西那片低窪、擁擠的貧民區。那裡房屋破敗,人口密集,衛生條件最差。有人開始出現高熱不退、喉嚨腫痛的症狀,接著身上冒出詭異的紅點,骨節疼痛難忍。症狀與之前軍營中發現的瘟疫變種如出一轍。恐慌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擴散開來。
白芷帶著狗娃和幾個膽大的學徒,日夜不停地在病患集中的區域奔波。他們設立臨時的隔離棚,熬製大鍋的湯藥分發給民眾,儘可能救治和安撫。但疫情的發展速度,超出了他們的控製能力。不斷有新的病例出現,隔離棚很快就住滿了,呻吟聲和哭泣聲日夜不絕。更糟糕的是,開始有負責照料病患的學徒和士兵也出現了感染跡象。
城內的氣氛變得異常壓抑。街上行人稀少,即使出門也用布巾蒙住口鼻,行色匆匆,彼此回避。店鋪大多關門歇業,集市冷冷清清。各種謠言開始像野草般滋生蔓延。有人說這是聯軍撤退時投下的毒,有人說這是上天對蓉州的懲罰。
不知從誰開始,一個惡毒的謠言悄然傳開,並且越傳越廣,越傳越像真的:有人說,這瘟疫是在白芷大夫來了之後才出現的;有人說,看見她經常去亂葬崗采藥;更有甚者,竊竊私語說她用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草藥,本身就有毒,是她把瘟疫帶到了蓉州!恐慌和無知,讓一些人開始將矛頭指向了這位曾經被他們敬重感激的女大夫。
這天下午,狗娃像往常一樣,提著裝滿湯藥的木桶,給隔離棚的病患送藥。他走到貧民區一條狹窄的巷口,幾個麵帶菜色的婦人正聚在一起,憂心忡忡地議論著疫情。看到狗娃過來,她們非但沒有像以前那樣道謝,反而用一種警惕、甚至帶著敵意的目光打量著他手中的藥桶。
一個瘦高的婦人突然指著狗娃尖聲叫道:“就是他們!天天熬這些黑乎乎的藥!誰知道裡麵放了什麼?我家男人就是喝了他們的藥,病得更重了!”
“對!說不定就是這藥有問題!”旁邊有人附和道。
狗娃愣住了,急忙辯解:“不是的!這是白先生配的解毒湯,是救人的!”
“救人?越救病人越多!”另一個老婦人哭喊起來,“就是你們把瘟神招來的!”
人群漸漸圍攏過來,情緒激動。有人開始推搡狗娃,罵聲四起:“滾開!彆再給我們送藥了!”“喪門星!”
藥桶被打翻在地,褐色的藥汁灑了一地。狗娃被推得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手臂擦破了皮。他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看著周圍一張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委屈、憤怒和害怕交織在一起,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爬起來,再也忍不住,扭頭就跑,穿過謾罵的人群,哭著衝回了醫塾。
他一頭撞進正在配藥的白芷懷裡,抽噎著說不出完整的話。白芷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和地上的藥漬,再聽到遠處傳來的隱約叫罵聲,心中一沉。她明白,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瘟疫尚未遏製,人心的恐慌和猜忌,已成燎原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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