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昭“重傷垂死”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通過孟良精心編織的情報網絡,迅速而又“自然”地傳遍了河北西路,並不可避免地,落入了遼軍斥候的耳中。
一時間,西路宋軍上下,更是人心惶惶。本就因老令公殉國而士氣低落的軍隊,聽聞新任主帥也命不久矣,更是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氣息。各軍寨防守雖然依舊按照楊延昭之前的嚴令執行,但那種死氣沉沉的氛圍,卻難以掩蓋。
與此同時,遼軍大營內,耶律斜軫在得知這一消息後,先是狂喜,隨即又陷入了深深的疑慮。
“楊延昭……真的快死了?”耶律斜軫撫摸著下巴,眼神閃爍。他對那個在陳家穀外如同瘋虎般衝擊自己軍陣的年輕宋將印象深刻,那份悍勇與決絕,絕非尋常之輩。“消息來源可靠嗎?”
“回大帥,多方印證,應當無誤。”一名負責情報的將領回道,“天波府內線傳出消息,楊延昭確實嘔血不止,禦醫多次出入,柴氏終日以淚洗麵。宋軍各寨士氣低落,防務雖在,卻無甚生氣。”
耶律斜軫沉吟不語。他本性謹慎,尤其是剛剛在楊業手上吃過虧雖勝卻損失不小),對楊家將更添幾分忌憚。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通報,南朝皇帝派來的“勞軍使者”到了——這其實是宋遼雙方在非正式交戰狀態下,一種互相試探、傳遞信息的渠道。
耶律斜軫心中一動,立刻召見。
那使者是個文官,麵對耶律斜軫這等凶名在外的遼將,戰戰兢兢,言語間不免透露出對西路軍現狀的憂慮,尤其是對楊延昭病情的惋惜這倒是真情實感),並隱晦地表達了朝廷希望穩定當前戰線,不欲再啟大規模戰端的意願。
這番表現,更加佐證了楊延昭病危、宋軍西路虛弱的消息。
使者退下後,耶律斜軫帳下眾將紛紛請戰。
“大帥!機不可失啊!楊業已死,楊延昭將亡,宋軍西路群龍無首,正是我大軍一舉踏平河北,直搗汴京的大好時機!”
“沒錯!趁他病,要他命!此時不打,更待何時?”
耶律斜軫被說得心動,但他依舊保持著最後的警惕。他決定,再進行一次試探。
他派出一支五千人的偏師,由麾下勇將蕭撻凜率領,進攻宋軍西路防線上一處名為“黑鬆口”的中等營寨。此處並非戰略要地,守軍約兩千,若能輕易攻下,則證明宋軍確實外強中乾;若遭遇頑強抵抗,則需從長計議。
然而,耶律斜軫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們的一切動向,甚至那支偏師的主將、兵力、進攻目標,都早已被楊延昭重新組建、並配備了簡易“測距杆”和更高效通訊方式的斥候網絡,清晰地呈報到了楊延昭的病榻前。
“黑鬆口……蕭撻凜……五千人……”楊延昭靠坐在床上,看著地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他熟知曆史,知道這個蕭撻凜在未來澶淵之盟前,是宋軍極大的威脅,乃是一員難得的猛將。
“很好。”他輕聲道,“就拿他,來祭旗。”
他立刻下達了一連串極其隱秘的命令:
命令黑鬆口守將,許敗不許勝,稍作抵抗後,便“倉皇”棄寨而逃,但要做得逼真,留下部分輜重,做出潰敗假象。
命令焦讚率領已經初具規模的“跳蕩營”八百精銳,以及楊洪率領的一千龍神衛騎兵,連夜秘密運動至黑鬆口側翼的一處名為“落鷹澗”的險要之地,多備弓弩、滾木礌石,偃旗息鼓,嚴密隱蔽。
命令其他各寨守軍,加強戒備,但絕不可出兵救援,要給遼軍造成宋軍已無力他顧、各自為戰的印象。
一張無形的大網,悄然張開。
第二日,蕭撻凜率五千遼軍,氣勢洶洶地撲向黑鬆口。果然,守軍的抵抗比他預想的還要微弱,僅僅兩個時辰,寨牆上便豎起了白旗,宋軍“潰散”而逃。
蕭撻凜誌得意滿,揮軍入寨,發現寨中果然遺留了不少糧草軍械,更是深信宋軍已不堪一擊。他一麵派人向耶律斜軫報捷,一麵下令在寨中稍作休整,準備繼續向下一個目標進軍。
就在遼軍放鬆警惕,埋鍋造飯,人馬喧囂之時——
“咚!咚!咚!”
低沉而威嚴的戰鼓聲,突然從落鷹澗方向響起!如同死神的喪鐘!
緊接著,無數箭矢如同暴雨般從兩側山崖上傾瀉而下!滾木礌石轟隆隆砸下!正在休息的遼軍猝不及防,瞬間人仰馬翻,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