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並非什麼巍峨雄峻的山脈,隻是雄州以北一片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其間溝壑縱橫,林木茂密,一條狹窄的穀道蜿蜒其間,是遼軍主力大營側翼一處相對隱蔽,卻也容易被忽略的所在。耶律休哥用兵謹慎,在此處也派駐了哨探,但主要注意力始終集中在雄州關城和東路的博弈上,對此地的戒備難免有所鬆懈。
焦讚率領著跳蕩營八百悍卒以及楊洪親自指揮的五百“星火營”精銳,如同暗夜中的鬼魅,人銜枚,馬裹蹄,借助著熟悉地形的向導,悄無聲息地潛入了狼山峽穀深處。他們選擇了穀中一處地勢較高、背風且能俯瞰部分遼營的密林作為潛伏地點。
時值深秋,北疆的夜晚已是寒氣刺骨。將士們趴在冰冷的土地上,裹著厚厚的氈毯,不敢生火,隻能依靠體溫和意誌抵禦嚴寒。沒有人說話,隻有壓抑的呼吸聲和偶爾戰馬不耐的輕嘶被老兵迅速安撫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透過稀疏的林木,緊緊盯著遠處那片燈火連綿、如同巨獸般匍匐在地的遼軍大營。
焦讚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摸了摸腰間懸掛的、已經打開保險蓋子的震天雷,眼中閃爍著嗜血而興奮的光芒。楊洪則更加沉穩,他仔細檢查著每一架強弩,確保箭矢充足,並反複確認著那些特製的、裝藥量更大的“轟天雷”震天雷的強化版)引信是否完好。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東方的天際,終於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魚肚白。拂曉將至。
雄州關城方向,依舊是一片死寂。焦讚的心漸漸提了起來。高瓊會按時出擊嗎?若是雄州方向沒有動靜,他們這支孤軍深入敵後的奇兵,將毫無意義,甚至可能暴露後陷入重圍!
就在焦讚幾乎要按捺不住之時——
“咚!咚!咚!咚!”
雄州關城內,突然傳來了沉悶如雷、連綿不絕的戰鼓聲!那鼓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仿佛蘊含著無儘的怒火與決絕,瞬間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
“殺!!!”
緊接著,震天的喊殺聲如同火山噴發,從瓦橋關、益津關、淤口關三座關城內同時爆發!關門洞開,無數宋軍將士,如同決堤的洪流,在高瓊的親自率領下,悍不畏死地衝向了似乎還在沉睡中的遼軍大營!
這是高瓊凝聚了所有殘餘力量,押上一切榮譽和性命的決死反擊!沒有保留,沒有退路,隻有一往無前的衝鋒!
遼軍大營瞬間炸開了鍋!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被圍攻多日、看似已成困獸的雄州守軍,竟然敢在此時,以如此決絕的姿態主動出擊!倉促之間的號角聲、將領的嘶吼聲、士卒的驚叫聲響成一片,營壘前沿陷入了極大的混亂!
耶律休哥的中軍王帳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所驚動。
“報——!於越!雄州守軍傾巢而出,正在猛攻我前營!”
“報——!左營請求支援!”
“報——!宋軍攻勢極猛,前營快頂不住了!”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耶律休哥猛地站起身,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驚怒之色。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高瓊竟有如此膽魄,在他分兵東路、攻勢稍緩之際,發動如此規模的反撲!
“命令各營,穩住陣腳!親軍營隨我上前!”耶律休哥迅速做出反應,他必須立刻穩住防線,否則一旦前營被突破,後果不堪設想。他的注意力,被雄州城下慘烈的廝殺完全吸引了過去。
而就在遼軍大營一片混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正麵戰場之時——
狼山峽穀,焦讚猛地抽出戰刀,低吼道:“就是現在!弟兄們,隨我殺出去!目標,遼軍中軍帥旗!‘星火營’,給老子狠狠地炸!”
“殺!!”
八百跳蕩營悍卒如同下山的猛虎,從狼山峽穀中咆哮而出,如同一柄燒紅的尖刀,直插遼軍大營防守相對薄弱的側後方!他們的目標明確,就是那杆矗立在營壘中央、代表著耶律休哥的黃金狼頭大纛!
“敵襲!側後有伏兵!”
“是宋軍!他們從狼山出來了!”
側後突然出現的宋軍,讓本就混亂的遼軍雪上加霜!許多遼軍士卒根本搞不清到底有多少宋軍殺了進來,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而真正給予遼軍心理和肉體雙重毀滅性打擊的,是緊隨跳蕩營之後,楊洪指揮的“星火營”!
“目標,前方輜重堆集處!轟天雷,放!”楊洪冷靜下令。
數十名臂力強勁的“星火營”士卒,奮力將點燃引信的“轟天雷”投擲向遼軍營內堆積的糧草、器械以及人員密集的區域!
“轟!!!!”
“轟轟轟——!!!”
比尋常震天雷更加猛烈、更加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二連三地炸響!火光衝天而起,濃煙裹挾著破碎的肢體、木屑、糧草四處飛濺!巨大的氣浪甚至掀翻了附近的帳篷!
這從未經曆過的、如同天罰般的恐怖打擊,瞬間摧毀了遼軍側後部隊的抵抗意誌。許多遼軍士卒被嚇得魂飛魄散,抱頭鼠竄,根本顧不上什麼陣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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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亂!結陣!結陣!”耶律休哥在親兵護衛下,回頭看到側後方升起的濃煙和火光,聽到那恐怖的爆炸聲,心中猛地一沉。他瞬間明白了!楊延昭真正的殺招在這裡!那支東進的騎兵是誘餌,高瓊的決死反擊是佯動,真正的致命一擊,是這支不知何時潛伏到自己眼皮底下的精銳,以及那威力更勝從前的火器!
“於越!小心!”親兵猛地將耶律休哥撲倒。幾乎同時,一枚“轟天雷”就在他們不遠處炸響,彈片呼嘯著從頭頂飛過。
耶律休哥狼狽地爬起來,看著一片混亂、火光衝天的側後營壘,以及那支如同瘋子般直插自己中軍的宋軍悍卒,一股冰涼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他知道,這場戰役,他已經輸了。不是輸在正麵戰場,而是輸在了對楊延昭層出不窮的詭計和那恐怖火器的低估上!
“傳令……撤軍!向涿州方向撤退!”耶律休哥幾乎是咬著牙,從喉嚨裡擠出這個他極不願承認的命令。再不走,一旦側後營壘被徹底突破,中軍被夾擊,他這數萬主力恐怕真要交代在這裡了!
黃金狼頭大纛開始向後移動。主帥撤退的命令,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擊潰了遼軍的士氣。整個遼軍大營,從正麵到側後,徹底陷入了崩潰式的混亂,兵敗如山倒!
焦讚和楊洪率領的奇兵,如同楔子般釘在遼軍潰逃的道路上,不斷用弩箭和零星的轟天雷追殺,擴大著戰果。
而當耶律休哥倉皇北撤的消息傳到依舊在落馬坡與楊延嗣周旋的蕭乾耳中時,這位遼軍悍將也傻了眼。主帥都跑了,他還在這裡打個什麼勁?隻得慌忙擺脫楊延嗣的糾纏,收攏部隊,向北敗退。
狼山峽穀的一聲驚雷,不僅炸亂了遼軍大營,更炸碎了耶律休哥不敗的神話,也炸開了北疆戰局的最終勝利之門。楊延昭憑借其精準的預判、大膽的奇謀和各部隊間妙到毫巔的配合,再次上演了一場以弱勝強、扭轉乾坤的經典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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