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耆在楊延昭那裡碰了軟釘子,心中鬱憤難平,回到宣撫使司後,行事愈發急切。他不再滿足於表麵文章,開始利用“暫代宣撫”的職權,強行推動一些人事和防務上的“微調”。
他以“整飭軍紀、核實功過”為由,下令重新審核近半年來所有將領的功績和過失,試圖從中找出可以拿捏的把柄。同時,他不斷向汴梁上奏,一方麵彙報北疆“平穩”的假象,另一方麵則隱晦地提及某些將領“驕橫難製”、“目無上官”,暗示楊延昭雖稱病,但其影響力依舊阻礙著他“正常”行使職權。
這些舉動,如同在已然繃緊的弓弦上又加了幾分力,使得北疆軍中暗流愈發洶湧。一些原本就對朝廷猜忌不滿的中下層軍官,怨氣更重;而少數心思活絡、或是早已被張耆暗中拉攏的人,則開始活躍起來。
然而,所有這些暗地裡的較量,都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席卷整個大宋朝廷的超級風暴,徹底掩蓋了光芒。
風暴的源頭,依舊是那個神秘的代號——“青萍”。
在楊延昭稱病留守、張耆上躥下跳的這段日子裡,皇城司使李憲在江南的調查,取得了突破性的、也是足以石破天驚的進展!
他們不僅成功抓獲了隱匿許久的江南海商首領“沈半城”,更從其一處極其隱秘的暗樁中,搜出了數本記載著多年來與朝中眾多官員、乃至宮廷內侍權錢交易的秘密賬冊!而其中一本以特殊密碼寫就的往來信函抄件,經過皇城司頂尖密探的破譯,最終指向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脊背發涼的名字——
“青萍”,極有可能就是官家身邊最受信任、掌管樞要文書傳遞、素有“內相”之稱的入內內侍省都都知,太監首領——雷允恭!
消息如同平地驚雷,在汴梁皇宮大內和頂級權貴的小圈子裡轟然炸響!
雷允恭!那可是侍奉官家數十年的老人!從潛邸時期就跟隨左右,深得信任,權勢熏天,連王欽若這等外朝宰相都要對其客客氣氣!他竟然是潛伏最深的內鬼,是那個向遼國泄露沿海布防、傳遞朝廷機密、甚至可能策劃了登州之襲的“青萍”?!
趙恒在初聞此訊時,根本不敢相信,甚至勃然大怒,斥責李憲構陷忠良。但當一份份鐵證——包括雷允恭親信與江南海商接頭的口供、幾筆無法解釋的巨額財富來源、以及破譯出的密信中那些隻有極少數人才能知曉的朝廷決策細節——擺在他麵前時,這位大宋皇帝的臉色,從震驚到憤怒,再到一種被最親近之人背叛的、深入骨髓的冰寒與恐懼。
“給朕……拿下!嚴加審訊!一查到底!”趙恒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是夜,皇城司緹騎直入宮禁,在無數驚恐的目光注視下,將位高權重的雷允恭從其奢華的值房內直接鎖拿,投入了皇城司暗無天日的大牢。與其關係密切的數十名內侍、宮人也被一並下獄徹查。
此案牽連之廣,震動之巨,遠超之前所有!王欽若一黨與之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整個汴梁朝堂,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恐慌與死寂之中。人人自危,不知道這把來自皇權的無情利劍,下一次會落到誰的頭上。
風暴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定州。
當楊延昭通過密渠道得知“青萍”竟是雷允恭時,饒是他心智堅韌,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終於明白,為何之前的調查總是隔靴搔癢,為何對方的能量如此巨大,能夠影響到江南海商甚至邊軍將領。原來最大的蠹蟲,一直就藏在帝國的中樞,藏在皇帝的身邊!
“雷允恭……竟然是他!”楊延光通過密信)得知後,也是震驚不已,“難怪……難怪耶律隆慶能如此精準地把握時機,難怪登州布防圖泄露得如此輕易!”
“現在,一切都說得通了。”楊延昭目光幽深,“王欽若之流,不過是在這條大魚身邊分一杯羹的蝦米。真正的禍首,是這條藏在宮闕深處的巨鱷。”
他立刻意識到,這場風暴將徹底改變朝堂的格局。雷允恭倒台,其龐大的勢力網絡必然土崩瓦解,與之有牽連的官員,無論是主動投靠還是被動卷入,都將麵臨清算。王欽若恐怕也難以獨善其身。
而對他楊延昭而言,這既是一個巨大的危機,也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機遇!
危機在於,朝局動蕩,邊境的穩定更顯重要,但也更容易被內部的紛爭所牽連。機遇在於,最大的內患被鏟除,來自朝廷中樞的掣肘和暗箭,短期內將大大減少!
“立刻傳令!”楊延昭霍然起身,眼中精光閃爍,之前的“病容”一掃而空,“所有將領,至太尉府議事!同時,以宣撫使之名,行文張耆,就說本官病體稍愈,有感於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北疆防務不容疏忽,即日起,收回宣撫使司一切職權!”
他不再隱藏,也不再容忍張耆上躥下跳。雷允恭倒台,張耆最大的靠山之一王欽若與雷允恭素有勾結)已然崩塌,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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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撫使司內,張耆也剛剛得知了汴梁的劇變。
他手中的茶杯“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