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嚴重阻礙了信息的傳遞。直到遂城被圍三日後,定州才通過僥幸突圍出來的斥候,得知了遂城的危急情況。
“八萬遼軍圍遂城?!”楊延昭聞報,拍案而起,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他萬萬沒想到,耶律隆慶竟敢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傾巢出動!
“太師,如今大雪封路,我軍主力行動困難,若貿然出援,恐遭遼軍半途伏擊啊!”有幕僚擔憂道。
“是啊,太師,遂城雖險,但楊七將軍勇冠三軍,或可支撐。不如等雪勢稍緩……”
“等?”楊延昭猛地打斷,目光如電掃過眾人,“等到雪緩,遂城還能在嗎?延嗣還能在嗎?遂城一失,遼軍兵鋒便可直指定州!屆時局麵將不可收拾!”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焦灼,強迫自己冷靜分析:“耶律隆慶選擇此時出兵,就是算準了我們救援困難。他必然在通往遂城的要道上設下了重兵埋伏。但我們,未必一定要走大路。”
他走到沙盤前,手指在積雪覆蓋的山巒間劃過一條險峻的路徑:“傳令楊延光,點齊三萬步騎,多備鏟雪之物,從此處,翻越黑山!那裡山勢陡峭,遼軍絕想不到我們會從那裡過去!”
“黑山?”眾將倒吸一口涼氣,那地方平時就難以通行,如今大雪封山,更是如同天塹!
“唯有行此險招,方能出其不意!”楊延昭斬釘截鐵道,“延光率主力翻越黑山,直插遂城側後!同時,令雄州、保州守軍,派出小股精銳,多打旗幟,虛張聲勢,做出從大路救援的態勢,吸引遼軍注意!”
“此戰關鍵在於快!必須在延嗣撐不住之前,趕到遂城!”
“末將領命!”楊延光深知責任重大,毫不猶豫地接令。
遂城,在血與火、冰與雪中,又苦苦支撐了五日。
城牆多處破損,守軍傷亡過半,箭矢滾木幾乎耗儘,連能站起來戰鬥的士卒都已不足兩千。楊延嗣本人也身被數創,全靠一股悍勇之氣支撐。
耶律隆慶眼看城池將破,親自督戰,發動了最後的猛攻。無數遼軍如同潮水般湧向殘破的城牆,甚至開始用屍體和泥土墊出斜坡。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嗚——嗚——嗚——
熟悉的宋軍號角聲,如同天籟,從遼軍的側後方,黑山方向傳來!緊接著,一麵巨大的“楊”字帥旗,在風雪中傲然出現!楊延光率領的三萬宋軍主力,如同神兵天降,踏著沒膝的深雪,以一種決然的姿態,狠狠撞入了攻城遼軍的側翼!
“援軍!是我們的援軍到了!”城頭上,殘存的守軍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歡呼,早已枯竭的力氣仿佛瞬間回歸!
楊延嗣精神大振,黑纓長槍一指:“兄弟們!援軍已到!隨我殺出城去!內外夾擊,宰了耶律隆慶這個老王八!”
殘破的城門猛然打開,以楊延嗣為鋒矢,所有還能動彈的守軍,如同決死的困獸,發出了最後的咆哮,衝向混亂的遼軍!
耶律隆慶和耶律斜軫目瞪口呆地看著從側翼殺出的宋軍主力,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宋軍竟然能在這種天氣下,翻越被視為絕地的黑山!
腹背受敵,軍心瞬間崩潰!原本勝券在握的遼軍,在宋軍內外夾擊下,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自相踐踏,死傷無數。
耶律隆慶見大勢已去,長歎一聲,在親兵的死命護衛下,再次倉皇北逃。耶律斜軫試圖組織斷後,卻被殺紅眼的楊延嗣盯上,兩人在亂軍中展開一場惡鬥,最終耶律斜軫被楊延嗣一槍刺穿大腿,險些被擒,僥幸被親兵拚死救走。
八萬遼軍,氣勢洶洶而來,在遂城這座冰血鑄就的堡壘前,再次碰得頭破血流,丟下三萬多具屍體,狼狽逃回新城。
遂城守住了!楊延嗣和他的五千將士,用鋼鐵般的意誌和驚人的智慧,創造了又一個防守奇跡!
當楊延昭親自率後續部隊趕到遂城時,看到的是一座幾乎被夷為平地、被鮮血和冰霜浸透的廢墟,以及那些相互攙扶著、雖然疲憊到極點卻依舊挺直脊梁的守軍。
楊延嗣渾身是血,拄著長槍,對著楊延昭咧嘴一笑,露出沾著血沫的牙齒:“六哥,俺沒給你丟人!”
楊延昭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看著眼前慘烈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勝利來之不易,代價何其慘重。但他知道,隻要北疆還有這樣的將士在,大宋的脊梁,就永遠不會彎。
然而,他也清晰地感受到,遼國的報複一次比一次瘋狂,一次比一次不計代價。未來的戰爭,必將更加殘酷。而朝堂之上,那份伴隨著赫赫戰功而來的猜忌,恐怕也如同這北地的冰雪,隻會越來越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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