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五年的初秋,江東的雨水來得比往年更多了一些。細密的雨絲籠罩著建業城,將宮牆上的朱漆洗得發亮。
孫權獨坐在暖閣中,手中帛書已被攥出深深的褶皺。
“他竟敢去鄴城?”孫權眉頭緊鎖,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案幾。
他自己是絕不敢去的——萬一被曹操扣下,豈不是有去無回?
儘管不清楚王韌究竟有何倚仗,但在孫權看來,此舉實在愚蠢透頂。
讓他惱怒的是,王韌上次來江東,娶他的妹妹,不僅挖走了他麾下不少人才,甚至連大喬、小喬都帶走了。
侍立在側的陸遜分明看見,孫權握劍的指節已然發白。
自周瑜病重後,這位年輕的江東之主眉宇間就再未舒展過。此刻更添三分陰鬱——
“欺人太甚!”孫權突然地拍案,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既然王韌不在荊州,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若能趁機奪取江夏郡,揚州勢力便可向江北擴張,江夏對江東的重要性不下於合淝。
"傳令!"孫權突然起身,鎏金甲胄碰撞出清越聲響,"即刻召集眾將議事!"
當青銅編鐘的餘韻還在殿梁間縈繞時,文武眾臣已分立兩側。
左側以老將黃蓋為首,銀甲映著燭火;右側張昭手持玉圭,寬袍大袖間自有一派儒雅。
"江夏乃江北要地。"黃蓋聲如洪鐘,腰間吳鉤隨著激昂話語錚錚作響,"若取之,則江北門戶洞開!"
張昭卻捋須搖頭:"長沙糧秣豐足,當為根本。"他袖中取出一卷竹簡,上麵密密麻麻記載著各郡錢糧數目。
爭論漸熾。孫權望著案上攤開的輿圖,江夏與長沙兩地被朱砂圈得猩紅刺目。
恍惚間,他仿佛又看見那個羽扇綸巾的身影——若是公瑾在此,定會輕搖折扇,在三言兩語間便……
"報——!"殿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
一個披麻戴孝的年輕身影跌跪在丹墀之下,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金磚上,綻開一朵朵暗色小花。
"家父已於昨夜……"周循哽咽難言,雙手捧著素帛遺書,更是不住地顫抖著。
孫權霍然起身,腰間玉佩撞在劍鞘上發出脆響。隨即又跌坐到椅子上。
他顫抖著接過,那封散發著藥香的信箋,熟悉的字跡如刀刻斧鑿般映入眼簾:
"臣去後,魯子敬可繼任……"最後的"瑜"字筆勢突然渙散,仿佛用儘了書寫者全部氣力。
雨聲忽然大了起來。孫權想起去歲重陽,公瑾還與他共登鐘山。
那時滿山楓葉如血,那人指著長江說:"主公請看,這滔滔江水……"話猶在耳,斯人已逝。
讀至周瑜遺書,孫權的眼眶微微泛紅。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示意眾人安靜:“今日議事暫停,孤要親赴柴桑,送公瑾最後一程。”
眾臣聞言,紛紛起身,跟隨孫權一同前往周府吊唁。
與此同時,王韌在鄴城並未受到刁難。曹操先是與他女兒敘舊,隨後竟安排王韌拜見夫人卞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