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斜道內,慘烈的廝殺聲,漸漸被絕望的哀嚎與垂死的呻吟所取代。
濃重的血腥氣混雜著煙塵,彌漫在狹窄的穀道之中,經久不散。
斷折的兵刃、破碎的旗幟、散落的輜重,以及層層疊疊、姿態各異的屍體,將這條古老的棧道徹底化作人間煉獄。
曹操,這位縱橫天下數十載的梟雄,此刻形容狼狽。
金盔早已不知去向,花白的須發沾染著血汙和塵土,華麗的錦袍被劃開數道口子,露出內裡的軟甲。
在許褚、曹洪以及數十名虎衛軍死士以命相搏的拚死掩護下,他終於衝破了馬山、李春在褒斜道東口的最後一道攔截網。
代價是慘重的,曹洪身負重傷,許褚如同血人,那數十名虎衛軍幾乎傷亡殆儘,隻餘下寥寥數人護衛在曹操周圍。
“丞相!快走!”許褚嘶啞著喉嚨,一把將曹操推上親衛牽來的備用戰馬,自己則回身,橫刀立馬,堵在狹窄的出口處。
他雙目赤紅如血,盯著如潮水般追來的西涼鐵騎。
他那魁梧的身軀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嶽,散發著最後的、令人膽寒的凶悍之氣。
“仲康!”曹操回頭,眼中閃過一絲痛惜與複雜。
但他深知此刻絕非猶豫之時,狠狠一夾馬腹,在殘存親衛的簇擁下,頭也不回地朝著陳倉方向亡命奔逃。
身後,是許褚那驚天動地的咆哮和兵器猛烈撞擊的聲響,如同悲壯的挽歌。
棧道深處,戰鬥已近尾聲。失去了統一指揮的曹軍徹底崩潰,或跪地投降,或四散奔逃跳入深澗,或被無情剿殺。
龐德、張飛渾身浴血,正指揮著士兵清理戰場,收攏俘虜,撲滅火焰。
馬超卻如同瘋魔一般。他銀甲上的血跡已經凝結成暗紅的斑塊,白袍更是被撕扯得不成樣子。
他死死盯著曹操消失的方向,眼中燃燒著不甘的火焰。
“追!給我追!曹操就在前麵!活捉曹操者,賞千金,封萬戶侯!”
他不顧一切地嘶吼著,就要帶領本部騎兵繞過仍在頑抗的零星曹兵,繼續追擊。
“孟起將軍!窮寇莫追!”一聲沉穩的斷喝傳來。李儒在幾名護衛的簇擁下,從高處指揮位置走了下來。
他的臉色略顯蒼白,但眼神銳利依舊,掃過一片狼藉的戰場,最終落在焦躁的馬超身上。
“軍師!曹操已是甕中之鱉,唾手可擒!為何不追?”馬超勒住躁動的戰馬,語氣中帶著強烈的不滿和質疑。
李儒緩步上前,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其一,褒斜道東口之外,地勢漸闊,我軍伏兵優勢已失。”
“其二,曹操身邊仍有許褚等死士護衛,更有程昱等智謀之士隨行,倉促追擊,易中其反撲或誘敵之計。”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李儒的目光變得深邃,“主公早有明示:曹操,不能死在此時此地,更不能死在我們手裡。”
“為何?!”馬超幾乎要跳起來,滿臉的難以置信。
“曹操若亡,北方必亂,然則亂局之中,誰可最快整合力量?必是曹丕、曹植等其子,挾複仇之名,其勢更烈,反成我主大患。”
“且河北根基深厚,非一戰可摧。主公深謀遠慮,意在使其歸,令其痛,使其懼,更要令其內部生隙。”
“經此慘敗,曹操威望大損,其子爭位之心必熾,麾下驕兵悍將亦生二心,此乃長久削敵之策,遠勝於一時的擒殺之快。”
李儒耐心地解釋著,字字句句都透露出王韌戰略布局的深遠。
馬超聞言,雖仍心有不甘,拳頭緊握得咯咯作響,但終究無法反駁李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