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我看著它們清清楚楚，可彆人好像都看不見。更怪的是，我也不怎麼怕了，就覺得它們像牆上的汙漬，礙眼，卻構不成威脅。
直到那天。
灰黃的太陽掛在樹梢，把影子拉得老長。
我正低頭踢著石子走，眼角瞥見前麵有個紅乎乎的東西。
抬頭一看，是個小女孩，背對著我，穿著件鮮紅的舊式小襖，梳著兩個小發髻，看著也就七八歲。
“小妹妹，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我隨口喊了一聲，腳步沒停。
她沒回頭，就那麼站著。
心裡有點發毛，正想繞開，她忽然動了，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轉過頭來。
“媽呀！”我嚇得魂都飛了！
那哪是臉啊！爛乎乎的皮肉翻卷著，黑洞洞的眼眶裡，幾條白胖的蛆蟲正往外爬！她還咧開嘴，像是在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黑黢黢的牙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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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看我好看嗎？”她的聲音黏糊糊的，像含著口濃痰。
我轉身就想跑，可腳剛抬起來，就懵了！路沒了！
四周的房子、樹、空地，全不見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灰霧，濃得化不開，壓得人喘不過氣。
“佛祖啊！觀音菩薩！耶穌基督！救命啊！”我扯著嗓子喊，聲音在霧裡撞了撞，又彈回來，悶得像堵在棉花裡。
我拚命跑，腿沉得像灌了鉛，可周圍的霧一動不動，永遠是老樣子。
“彆跑呀……陪我玩會兒嘛……”那黏糊糊的聲音就在身後，還有蛆蟲爬動的“窸窸窣窣”聲，越來越近。
我能感覺到那股腐爛的腥臭味了，還有一隻冰涼的小手，馬上就要摸到我的後頸！
“呼”的一下，灰霧像被人扯了塊布似的，突然散了！
我看向四周，哪有什麼小女孩啊。
我還站在原地，剛才跑了半天，好像就沒動過一步。
渾身的汗把衣服都浸透了，腿軟得像麵條，“噗通”一下坐在地上。
“這世界太恐怖了……怎麼到處都是鬼……”我抱著膝蓋，眼淚劈裡啪啦往下掉。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獨自走這條路。每天放學，就縮在路邊的電線杆後麵，眼睛瞪得溜圓，盯著每一個路過的人。隻有等到有人同行，我才敢遠遠跟在後麵。
隻要身邊有人，那些影子就好像躲起來了，再也沒出現過。
直到工地的挖掘機開進那片空地。
那天放學，老遠就聽見“轟隆隆”的響聲，還圍著不少人。
我心裡怦怦跳，人多的地方，膽子好像也能大點兒。我擠到人群邊上，踮著腳往裡看。
“這是挖出啥了？”一個戴草帽的大爺問旁邊的人。
“好像是座墳！你看那木頭，都爛成那樣了！”另一個人指著坑底說。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坑底散落著些腐朽的木板，泥土裡，還露著一角褪色的官袍，上麵繡著隻模糊的鳥。
旁邊，半個骷髏頭正對著我，黑洞洞的眼窩，像是在笑。
“聽說是清朝的，”一個穿夾克的叔叔湊過來，壓低聲音，“老輩人說，這一片以前都是亂墳崗，打仗那會兒，死了不少人呢……”
“嗡”的一下，我腦子裡像炸了個響雷。
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骨頭縫裡都像紮進了冰碴子！
那些拽我的黑手……那些遊蕩的影子……原來都在這兒啊！這片地底下，埋著多少人啊……
我扶著旁邊的牆，才沒讓自己癱下去。
這股寒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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