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後，幾位老茶客一進門就關切地問我，這幾天怎麼都沒開門。我簡單寒暄了幾句，說是出門辦了點兒事。邊聊天邊拿起抹布，正打算把茶館裡裡外外好好打掃一遍。
就在這時，門口的風鈴清脆地響了起來。我回頭望去，隻見喬朵朵正站在門邊。她穿了一身寬鬆的亞麻長裙，頭發鬆鬆地挽起，整個人被門外的陽光勾勒得格外明亮，仿佛鍍了一層柔和的光。她笑盈盈地望過來，眼睛彎成了月牙：“老板～我來送你個禮物。”
我一時有些失神，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她輕快地走到我麵前，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語氣俏皮：“怎麼啦，老板？不認識我啦？”
我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禮物？”
喬朵朵點點頭，從隨身的畫袋中取出一幅畫，正是我之前在她朋友圈看到的那張海天之間的風景。她略帶靦腆地說：“前幾天去海邊寫生，畫了不少，但我覺得這一張最好看……想著送你，就當謝謝那天的茶和點心。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雙手接過畫。畫上是開闊的海平麵，雲層漏下幾縷光，海浪在遠處安靜地翻卷。我心裡一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連連點頭：“很喜歡……真的很好看。謝謝你。”
我找來釘子和錘子，將畫掛在進門玄關處的白牆上。它頓時成了整個空間最寧靜的一處風景。
“正好我也還沒泡茶，”我轉頭問她，“要不要嘗嘗新到的烏龍茶？”
喬朵朵眼睛一亮，立馬點點頭：“好呀！”
我們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我沏了一壺桂花烏龍。這也是上次沈書昀從福州帶回來的，一直嚷嚷著讓我嘗嘗。泡好後果然茶湯清亮，香氣淡雅。喬朵朵一邊喝一邊說起這次寫生的趣事：怎樣一大早趕去等日出，結果不小心把顏料弄到了裙子上。怎樣遇到幾個趕海的小孩，非要在她畫裡加一隻海鷗……
我靜靜地聽，偶爾插句話。窗外日光緩緩移動，風偶爾撩起她的發梢。她說得生動，我聽得入神。茶館裡隻剩下她輕柔的敘述和茶香。
直到天色漸漸柔和，她才哎呀一聲：“都這個點了，我得回去了。”她站起身，我送她到門口。
“謝謝你的畫，”我鄭重地說，“還有今天下午。”
她回頭朝我揮揮手，笑得格外明亮：“下次再來喝茶呀老板！”
我站在門口，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回到屋裡，那幅海天的畫依舊安靜地掛在牆上，而整個茶館，仿佛還留著下午時的明亮和茶香。
這時一陣兒急促的腳步聲響了起來，進來的是個女人，看上去三十多歲，穿著一身素色衣裳，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隻是臉色有些蒼白，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整個人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倦。她站在門口，語氣有些遲疑地問道：“您是蔡師傅吧？”
我抬頭打量了她一眼，點點頭，示意她坐下。“我是蔡京。喝杯茶吧。”我邊說邊為她倒上一杯剛沏好的熱茶。
她雙手接過茶杯，指尖微微發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蔡師傅，我姓趙，叫趙淑蘭。最近……我總覺得家裡不大對勁。”
“哦？怎麼個不對勁法？”我問道。
“就是……說不上來，”趙淑蘭皺緊眉頭，像在努力回想，“總覺得屋裡涼颼颼的，尤其是我那間臥室。窗戶明明關得嚴嚴實實，也沒風，可有時候就突然一陣寒意，從後脖子往骨頭裡鑽。”
她頓了頓，接著說：“晚上也睡不踏實，老是做噩夢。夢裡總有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眼前晃，想說話又說不出來，每次醒過來都是一身冷汗，心怦怦直跳。”
她握緊茶杯，又補充道：“不光是我，我丈夫最近脾氣也特彆暴，動不動就發火，一點小事就能吵起來。他以前不這樣的。還有孩子，老是哭鬨，說房間裡有‘老爺爺’，嚇得晚上不敢自己睡……”
“我去醫院查過了，什麼毛病都沒有。醫生說可能是壓力大，讓我放鬆。可我總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心裡老是七上八下的，踏實不下來。”
我靜靜聽著，指尖輕輕敲著桌麵。看她氣色，印堂發暗，倒不像是惡鬼纏身的黑氣，反而透出點兒…煙火氣？像是有常住在家裡的東西！隻是這東西跟他們沒處好，才攪得家宅不寧！：“趙姐，”我開口問道，“你家祖上，或者你娘家那邊，有沒有供過保家仙？”
趙淑蘭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沒聽說過。我記事起家裡就沒供過這些，我丈夫家也沒有。”
“嗯，”我點點頭，“這樣吧，我請老仙兒給你看看，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趙淑蘭連忙點頭：“哎，好，好，麻煩您了蔡師傅。”
我起身走到堂口的供桌前，上麵懸掛著胡黃常蟒四大仙家的黃堂單。我淨了手，點上三炷香，恭敬地拜了三拜，低聲念道：“弟子蔡京，今有趙女士家中不寧、夜夢不祥，疑有陰靈擾宅，特請老仙兒臨壇，查明緣由，指點迷津。”
話音剛落，就覺一股熟悉的力道從後背湧上來，帶著毛茸茸的暖意，是胡家的老仙兒胡天剛來了。我身體微微一僵，再開口時，聲音已變得爽朗而透著幾分傲氣：
“嗯，讓老仙我瞧瞧！”
胡天剛借我的身，走到趙淑蘭麵前，眯著眼打量她片刻，又伸出手指在她頭頂上方虛點幾下，像是在摸索什麼。趙淑蘭被這架勢弄得有些緊張，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是你娘家那邊的，”胡天剛開口說道，“保家仙，是位黃仙。跟了你有些年頭了，一直沒個正經名分。它心裡不痛快，才給你們添點堵，就是想叫你們給它立個牌位，好好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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