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海的晨霧裹著鹹腥的風,黏膩地貼在人臉上,帶著海水特有的微涼。林風站在古船的甲板上,望著遠處海平麵上躍出的朝陽,金色的光刺破霧靄,在海麵灑下一片碎金。歸墟陣的真圖在他掌心微微發燙,玉簡上的朱砂符文與晨光相觸,竟在船板上投射出一幅流動的星圖——星軌如活物般緩緩轉動,最終定格在三個閃爍的光點上,光芒明暗交錯,像極了他與君無痕、葉靈三人的靈根印記,彼此呼應,密不可分。
“鮫人修士玄鯨說,要補全歸墟陣,得先找到三枚‘鎮靈玉’,用來穩固陣眼的靈力。”葉靈的機械臂正靈巧地拆解重組,將古船殘存的木板、斷桅拚湊起來,改造成一艘簡易的帆船。帆布是用古船的舊帆翻新的,上麵用鮫人血細細畫著避水符文,紋路蜿蜒如蛇,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淡紅,“第一枚在‘血珊瑚島’,按目前的航速,離這裡隻有三天航程。我的探測儀顯示,島上有強烈的靈力波動,且不止一股,像是有修士在激烈爭鬥。”
君無痕靠在斷裂的桅杆旁,冰魄劍橫在膝上,劍穗的青銅鈴鐺隨著船身輕微的晃動發出細碎的輕響,清冽悅耳。“多半是影主的餘黨。”他指尖輕撫過劍刃上的缺口,那是昨日與失控的鮫人修士激戰時留下的痕跡,邊緣還殘留著淡淡的黑氣,“他們動作很快,搶在我們前麵登島,恐怕也在找鎮靈玉,想破壞我們補全歸墟陣的計劃。”他抬頭望向那麵血紅色的帆,眉頭微微蹙起,“這血帆的氣息太招搖了,鮫人血的腥氣混著殘魂的願力,在百裡外都能聞到,會引來海煞的。”
林風低頭看向帆布上的符文,鮫人血凝成的紋路裡,隱約能看見無數細小的光點在流動——那是千年前戰死修士的殘魂碎片,被符文束縛著,成為驅動帆船的動力。“這不是普通的血帆。”他指尖輕輕按在符文上,定海珠的藍光悄然滲入其中,殘魂碎片在藍光中竟緩緩凝聚,化作一張張模糊的人臉,雖看不清樣貌,卻能感受到他們的感激,紛紛對著他深深鞠躬,“是‘鎮魂帆’,用殘魂的願力驅動,不僅能避開海中邪祟,還能借他們的靈力增速。但也會……不斷消耗這些殘魂的力量,讓他們徹底消散。”
話音未落,船身突然劇烈顛簸起來,仿佛撞上了暗礁,三人險些站立不穩。海平麵下猛地升起無數根暗綠色的觸手,足有碗口粗,吸盤上的倒刺閃著幽光,腥臭的氣息撲麵而來——正是無妄海特有的“噬靈章”,以修士靈根為食,性情暴戾。葉靈的機械臂瞬間化作一柄巨斧,寒光一閃,精準地斬斷最前麵的一根觸手,斷口處湧出的墨色汁液落在船板上,竟“滋滋”腐蝕出細密的孔洞,木屑翻飛。
“它們是被血帆的氣息引來的!”葉靈大喊著調整船舵,試圖避開觸手的圍攻,“這些畜生對靈根氣息極其敏感,鎮魂帆的願力對它們來說,就是最好的誘餌!”
林風迅速祭出定海珠,藍光在船周圍擴散開來,凝成一道厚實的水牆,將帆船護在中央。噬靈章的觸手瘋狂地撞在水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吸盤上的倒刺刮擦著藍光,激起無數細碎的光屑,如同破碎的星辰。“君無痕,用血帆的願力反擊!”他突然想起鮫人修士玄鯨的話,鎮魂帆的殘魂願力能克製邪祟,“讓它們看看,這些殘魂的力量,不是用來被吞噬的!”
君無痕的指尖在劍穗上輕輕一撚,一滴鮮血順著鈴鐺滴落,準確地落在血帆上。符文瞬間亮起刺眼的紅光,帆布上的殘魂碎片仿佛受到了感召,紛紛掙脫符文的束縛,在半空凝聚成一柄巨大的光劍,劍身流淌著淡淡的金光,帶著千年前的英氣,對著海麵下的噬靈章狠狠劈落。墨色的海水轟然炸開,無數觸手翻著白肚浮上水麵,海麵上頓時彌漫開濃重的腥臭血氣,令人作嘔。
“這招管用!”葉靈的機械臂彈出堅韌的錨鏈,將最近的一根觸手釘在船舷上,防止它再次纏繞,“但殘魂的願力消耗得太快了,光劍的光芒已經在減弱,我們得儘快靠岸,不然沒等到血珊瑚島,鎮魂帆就會失效!”
三天後,血珊瑚島的輪廓終於在海平麵上顯現出來。整座島嶼被一圈血紅色的珊瑚礁環繞,礁石層層疊疊,如同凝固的血泊,縫隙裡滲出淡紫色的瘴氣,隨風飄散,帶著甜膩的異香。隱約能聽見島中心傳來兵器碰撞的脆響和修士的喝罵聲,打鬥正酣。林風將船小心地泊在礁石林後,三人踏著沒膝的海水登島,腳下的珊瑚蟲屍體早已鈣化,踩上去發出“哢嗒”的碎裂聲,像是踩在無數細小的骨頭上,令人頭皮發麻。
“瘴氣裡摻了‘迷魂散’,而且是加強版的。”葉靈的機械臂彈出三個過濾麵罩,遞過來,罩麵的琉璃片泛著藍光,能過濾瘴氣,“這東西能讓人產生強烈的幻覺,專門勾起心底最恐懼的事,讓人在幻境中自相殘殺。青嵐門的弟子恐怕就是被這招困住的,我的探測儀顯示,他們的靈識在西北方,很微弱,像是快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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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剛戴上麵罩,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起來。血紅色的珊瑚礁化作燒紅的烙鐵,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氣味——他仿佛回到了那個被戰火焚毀的小鎮,爹娘倒在血泊裡,氣息奄奄,一個黑袍人舉著閃著寒光的骨刃,正緩緩刺向繈褓中的自己。“不!”他下意識揮劍斬去,卻劈在一塊堅硬的珊瑚礁上,劍刃火星四濺,震得他虎口發麻,幻境也隨之破碎。
“林風!醒醒!”君無痕的冰魄劍輕輕拍在他肩上,刺骨的寒氣瞬間驅散了殘留的幻象。“是瘴氣引發的幻術,威力很強。”他指節泛白,顯然也剛從幻境中掙脫,額角還帶著冷汗,“這幻術能勾起心魔,比尋常迷魂散厲害百倍,稍有不慎就會被困死在裡麵。”
葉靈的機械臂突然指向島中心的山穀,投影屏上的紅點密集分布在那裡:“鎮靈玉就在山穀裡!有一塊數十丈高的血珊瑚包裹著它,玉的靈光透過珊瑚石縫漏出來了。周圍有三撥人在打鬥——影主的餘黨、青嵐門的弟子,還有……清虛門的人,玄塵長老也在!”
三人穿過瘴氣彌漫的礁石林,山穀中的打鬥聲越來越清晰,兵器碰撞聲、慘叫聲、怒喝聲交織在一起。隻見一塊數十丈高的血珊瑚矗立在穀底,珊瑚表麵的紋路詭異扭曲,其中嵌著一塊拳頭大的乳白色玉石,靈光溫潤,正是他們要找的鎮靈玉。玉周圍的空地上,影主餘黨與清虛門修士正打得不可開交,青嵐門弟子被圍困在角落,人數不多,個個帶傷,為首的正是趙師兄的師弟青禾,此刻正拄著劍勉強站立,嘴角不斷溢出血絲,已是強弩之末。
“是玄塵長老!”葉靈的機械臂精準鎖定一個穿紫袍的老者,對方掌風淩厲,其中竟裹挾著淡淡的魔氣,顯然也修煉了邪術,“他果然和影主餘黨有勾結!剛才的打鬥恐怕是裝出來的,想引青嵐門弟子上鉤!”
玄塵長老一掌拍飛一名影主餘黨,動作看似狠厲,實則留了餘地。他的目光卻死死盯著血珊瑚中的鎮靈玉,聲音帶著貪婪:“彆跟這些廢物糾纏!拿到鎮靈玉,歸墟陣的秘密就歸我們了!到時候稱霸修仙界,指日可待!”他身後的清虛門弟子立刻分出半數,祭出各色法器轟擊血珊瑚,石屑紛飛,鎮靈玉的光芒卻因此越來越弱,仿佛隨時會熄滅。
“不能讓他們毀了鎮靈玉!”林風祭出定海珠,藍光如一道利箭射向血珊瑚,在鎮靈玉周圍凝成一道堅固的護罩,擋住法器的轟擊,“鎮靈玉若碎,歸墟陣的靈力就會失衡!”影主餘黨見狀,紛紛調轉矛頭撲向三人,為首的黑袍人甩出一串黑色的骨鈴,鈴聲刺耳尖銳,仿佛能穿透魂魄,竟能乾擾靈根的正常運轉,讓人頭暈目眩。
君無痕的冰魄劍瞬間出鞘,劍光如一道寒流,劈開刺耳的鈴音,直刺黑袍人咽喉:“是‘蝕骨鈴’,用嬰孩指骨煉製的邪器,專傷靈識!”他劍鋒一轉,巧妙地挑飛骨鈴,卻見鈴身突然裂開,飛出無數細小的骨針,目標直指被困的青嵐門弟子,陰險至極。
葉靈的機械臂迅速化作盾牌,擋在青嵐門弟子身前,骨針撞在玄鐵盾牌上紛紛碎裂,“鐺鐺”作響:“趙師弟,還能戰嗎?我們幫你們突圍,一起奪回鎮靈玉!”
青禾咬著牙站起身,擦了把嘴角的血,眼中燃起不屈的怒火:“多謝林兄仗義相助!玄塵那老賊騙我們說鎮靈玉是邪物,吸收修士精血,要我們幫忙銷毀它,沒想到他是想私吞,還勾結邪修!”他握緊長劍,對著身後的弟子大喝,“青嵐門的弟子,就算戰死,也不能讓奸人得逞!跟他們拚了!”
山穀中的局勢瞬間逆轉。林風與君無痕左右夾擊,纏住玄塵長老,不讓他靠近血珊瑚;葉靈帶著青嵐門弟子清理影主餘黨,雙方你來我往,殺聲震天。就在此時,血珊瑚周圍的石屑中,突然鑽出些暗紅色的藤蔓——正是在萬魂窟見過的血藤,藤葉肥厚,上麵的倒刺沾著新鮮的血肉,顯然剛吸食過生靈的精氣。
“小心!血藤能纏人靈脈,吸人靈力!”林風揮劍斬斷纏向腳踝的藤蔓,卻見斷藤落地後迅速鑽進珊瑚石縫,很快又長出新的枝芽,“它們在吸收鎮靈玉的靈力,越來越強了!”
玄塵長老趁機拍出一掌,濃鬱的魔氣裹挾著掌風直逼血珊瑚:“既然我拿不到,你們也彆想拿到!索性毀掉它,誰也彆想補全歸墟陣!”掌風狠狠落在藍光護罩上,護罩劇烈震顫,鎮靈玉的光芒驟然暗淡,血珊瑚也突然劇烈震顫起來,從一道巨大的裂縫中,滾出一麵殘破的青銅鏡,鏡麵布滿蛛網般的裂痕。
銅鏡“哐當”一聲落在林風腳邊,鏡麵朝上,映出的卻不是他的臉,而是玄塵長老年輕時的模樣——那時他還穿著清虛門的白袍,麵容俊朗,正將一塊玉佩小心翼翼地交給一個穿白裙的女子,女子眉眼溫柔,竟與林風的母親有七分相似,兩人相視而笑,畫麵溫馨。
“是同心鏡的碎片!”君無痕的聲音帶著冰裂般的顫抖,顯然極為震驚,“影主當年搶走的隻是半塊,原來這半塊一直藏在血珊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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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塵長老看到銅鏡的瞬間,臉色驟變,眼中閃過震驚、痛苦、悔恨,原本淩厲的掌風竟硬生生頓在半空,靈力反噬讓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不可能……這鏡子怎麼會在這裡……”他喃喃自語,眼中的魔氣與清明劇烈交戰,神情痛苦不堪,“師妹……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我隻是……”
林風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定海珠的藍光與銅鏡產生強烈共鳴,鏡麵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將玄塵長老籠罩其中。白光中,無數畫麵如走馬燈般飛速閃過——玄塵為救重傷的師妹,冒險盜取清虛門秘寶“續命丹”,被逐出師門;走投無路下投靠影主,卻在得知師妹被影主操控時,暗中留下同心鏡碎片作為後手,希望有朝一日能救她出來……
“原來如此。”林風望著白光中痛苦嘶吼的玄塵,心中五味雜陳,突然明白了母親紙條上“人心”二字的深層含義。這麵銅鏡照出的,從來不是虛無的幻象,而是被欲望、悔恨、執念掩埋的初心,是每個人心底最真實的掙紮。
血藤在白光中迅速枯萎,失去了鎮靈玉靈力的滋養,化作一堆焦黑的枯枝。鎮靈玉的光芒重新亮起,溫潤如初。葉靈趁機將機械臂插進血珊瑚的裂縫,小心翼翼地取出鎮靈玉,玉入手溫熱,靈力醇厚:“拿到了!探測到第二枚鎮靈玉在‘迷霧島’,但……”她的投影屏上突然彈出一條猩紅的警告,閃爍不停,“無妄海的‘噬魂風暴’要來了,根據氣流分析,三天內不離開這片海域,會被卷入時空亂流,有去無回!”
玄塵長老在此時掙脫白光的束縛,眼神清明了許多,隻是臉色蒼白如紙,氣息虛弱。他望著林風手中的銅鏡,突然慘笑一聲,笑聲悲涼:“歸墟陣的真相……就藏在迷霧島的‘回魂崖’。影主真正的目的,不是啟動陣,是……”他的話沒說完,胸口突然爆出一團血花——一名影主餘黨趁他分神,甩出的噬魂針已精準地穿透他的靈脈,斷絕了他的生機。
“小心身後!”林風揮劍斬去,卻隻削斷了那黑袍人的半隻手臂。對方忍著劇痛,帶著殘餘的黨羽化作一道黑影,迅速遁入瘴氣之中,臨走前留下一句怨毒的詛咒:“迷霧島見!到時候讓你們好好嘗嘗,被至親背叛的滋味!”
君無痕扶住倒在地上的玄塵,老人的氣息已奄奄一息,眼睛卻死死盯著林風,像是有話要說。“師妹的兒子……”他艱難地抬起手,抓住林風的手腕,將一塊溫熱的玉佩塞進他掌心,玉佩上刻著清虛門的標誌,“這是清虛門的‘傳訊玉’,能在迷霧島打開通往回魂崖的路……一定要……阻止影主……”
玉佩落在林風掌心的瞬間,玄塵的身體化作點點星光,融入血珊瑚的紋路裡,仿佛與這片島嶼融為一體。銅鏡的鏡麵突然變得光潔如新,映出三人並肩而立的身影,背景竟是歸墟陣完整的模樣——陣眼處,三枚鎮靈玉正圍繞著一顆跳動的“心”緩緩旋轉,光芒和諧而溫暖。
“他用最後的靈力補全了銅鏡,也算是……贖了他的罪吧。”葉靈小心地收起鎮靈玉,機械臂已將帆船再次檢修完畢,做好了出發的準備,“噬魂風暴還有三天就要來了,我們必須立刻出發去迷霧島,不能耽擱。”
林風將銅鏡揣進懷裡,掌心的傳訊玉與歸墟陣真圖產生共鳴,在船板上投射出前往迷霧島的詳細航線,清晰明了。血帆在海風裡獵獵作響,殘魂的願力比之前更盛,帆布上的符文光芒流轉,仿佛在催促他們儘快前行,與時間賽跑。
他望著遠處天際線,那裡隱約能看見紫色的電光在雲層中閃爍——噬魂風暴正在迅速聚集,威力不容小覷。影主餘黨的話像一根毒刺,紮在他心頭,至親背叛……難道迷霧島藏著關於自己身世的更深秘密?母親的失蹤,父親的戰死,是否還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君無痕的冰魄劍突然輕輕顫動,劍穗的鈴鐺發出清越的響聲,如同山澗清泉,像是在安撫他的不安。“不管前麵藏著什麼秘密,不管會遇到什麼,我們一起麵對。”少年的聲音帶著冰泉般的冷靜,卻藏著不容錯辨的堅定,給人無窮的力量。
葉靈的機械臂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金屬特有的微涼,投影屏上的航線圖閃爍著溫暖的藍光:“探測到你們的靈根印記在同步跳動,共鳴強度超過了鎮魂帆的願力。這是血契的力量,比任何幻術、陰謀都要堅固。就算真有什麼背叛等著我們,這股力量也能劈開所有迷霧,找到真相。”
血帆渡海,古鏡照心。林風握緊掌心的傳訊玉,望著越來越近的迷霧島輪廓,那片島嶼被厚厚的白霧籠罩,神秘而危險。他突然覺得胸口的歸墟陣真圖與自己的心跳漸漸重合,頻率一致,仿佛自己就是歸墟陣的一部分。或許玄塵沒說完的話,或許影主真正的陰謀,都藏在那片翻滾的迷霧裡,但他知道,隻要身邊的人還在,隻要守護歸墟、超度殘魂的初心未改,哪怕前方是吞噬一切的時空亂流,他也敢踏進去一探究竟。
噬魂風暴的轟鳴越來越近,如同巨獸的咆哮。血帆卻迎著風暴,加速前行,帆布上的殘魂願力在風中凝聚,化作三柄光劍,懸浮在船的上空,劍身閃耀著不屈的光芒,刺破重重迷霧,堅定地照亮了通往回魂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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