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鎮木往樹縫裡塞得更深些,樹皮突然“哢”地裂開道縫,滲出些琥珀色的膠狀物,粘在手上像沒乾的鬆香。抬頭時,卻見樹頂的晨霧裡浮著麵銅鏡,鏡麵正對著我們,映出的影子竟長著狼耳狐尾——我的影子手裡攥著把染血的骨刀,你的影子脖頸處纏著圈銀線,像根絞索。
“這鏡子……”你剛要伸手去夠,鏡麵突然漾起水波,我的影子竟從鏡裡探出手,骨刀“嗖”地劈向你的影子。你側身躲開,鏡中絞索卻順著銀線滑下來,纏住你的手腕。
“是‘照骨鏡’。”我拽著你後退,指尖觸到鏡沿時,像被冰錐紮了下——鏡裡突然浮出層薄冰,冰下沉著堆白骨,指節上還套著半截眼熟的玉扳指,是林晚爺爺的遺物。“這鏡子能照出藏在皮肉裡的骨頭,當年林晚把它埋在樹下,原是想照出陳陽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錢,沒成想……”
話沒說完,鏡中白骨突然坐起身,玉扳指“當啷”掉在鏡底,骨爪猛地拍向鏡麵。“嘩啦”一聲,鏡子裂成蛛網,冰碴混著碎玻璃濺了滿地。我彎腰去撿玉扳指,指尖卻戳進片軟膩的東西裡——是塊浸在血水裡的腦組織,上麵還沾著幾根發絲,細看竟和林晚的辮子繩同色。
“她果然把陳陽的‘念想’封在了鏡裡。”你用樹枝撥開碎鏡片,底下露出個黑布包,解開時一股腥甜氣湧出來,包裡是顆泡在防腐液裡的眼球,瞳孔還凝著驚恐的弧度,“這是張嬸的眼睛,林晚總說她偷看自己日記,就……”
話音未落,樹洞裡突然傳來“咯咯”的笑,鏡中我的影子竟掙脫冰麵,握著骨刀從碎鏡堆裡爬出來,刀上還滴著粘稠的黑血。它咧開嘴笑時,牙齦處露出兩排尖牙——那是我十二歲被狼咬傷後換的假牙。
“它要借鏡中影奪舍。”我將你往身後拉,自己卻被影子拽住胳膊,骨刀瞬間抵住我的喉嚨。你撿起塊尖鏡片擲過來,影子的手腕被劃開道口子,黑血“滋滋”冒起白煙。我趁機反身按住它的肩膀,卻摸到層滑膩的膜——像裹了層剛剝的蛇皮。
“快看它後背!”你突然低喝。我掀開影子的衣襟,肩胛骨處竟嵌著塊月牙形的骨頭,上麵刻著“初七”二字。今天是七月初七,林晚當年在鏡底刻的“破鏡日”竟應在了此刻。
影子突然發出林晚的聲音:“你們以為拆了鏡子就完了?”骨刀猛地刺向我的心口,我側身避開時,它卻順勢鑽進樹洞。樹身劇烈搖晃,那些憶繭突然集體炸開,黑影們全黏在樹乾上,拚成張巨大的臉,正是林晚的模樣,眼睛卻嵌著兩顆血珠——是張嬸的眼球。
“她把全鎮人的‘恨’都縫成了張臉。”我摸出桃木符,剛要貼上樹身,卻見你的影子正順著銀線往上爬,脖頸處絞索勒得更緊,“你被鏡氣纏上了!”
你突然拽斷銀線,反身將桃木符拍在我後心。“噗”的聲,我影子後背的月牙骨竟彈了出來,落在地上化成截焦黑的指骨。你卻晃了晃,手腕絞索突然收緊,勒出道血痕——你的影子正咬著繩頭往樹洞裡鑽。
“它要借你的身子開樹心的‘骨甕’!”我撲過去抱住你,卻被你影子一腳踹在胸口。仰頭時,看見樹頂的晨霧裡浮著無數小鏡子,每個裡麵都晃著個掙紮的人影,有張嬸在偷看日記,有陳陽在給張嬸送止痛片,還有林晚自己在偷偷往鏡裡塞眼球……
原來這棵樹早成了個大繭,我們都困在林晚織的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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