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船骨_屍叔多指教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98章 船骨(1 / 1)

從霧棧下山的第三個月,我在江邊碼頭遇見個穿蓑衣的老艄公。他說江下遊有座“無岸島”,島上沒有土,全是船的骸骨——朽爛的龍骨、斷裂的桅杆、纏滿水草的舵盤,層層疊疊堆成座島。更怪的是,每個月圓夜,島會發出“咚、咚”的聲響,像有人在用船板敲鼓,敲到第七聲,就有艘破船從島心漂出來,船上載著些看不清麵目的影子,往上遊來。

“那船不載客,隻收‘沒處去的念想’。”老艄公往江裡啐了口煙袋鍋,“前幾年有個貨郎,兒子在江上淹死了,他抱著件小棉襖上了那島,第二天棉襖就不見了,貨郎回來後瘋瘋癲癲,總說‘兒子穿新棉襖坐船去了’。”

我和阿硯決定去看看。老艄公劃著艘烏篷船送我們,船槳攪碎江麵的月光,碎銀似的波光裡,總晃過些模糊的船影,像沉在水底的幽靈。“那島是江的‘胃’,吞下去的都是化不開的執念。”老艄公的聲音混著水聲,“你們要是帶了‘心事’,可得攥緊了,彆被島勾了去。”

行至三更,江麵突然起了濃霧,船像被什麼東西托離水麵,懸空漂了片刻,再落下時,船底傳來“咯吱”的摩擦聲——不是水,是木頭。濃霧裡漸漸顯出無數船骸:明代的福船龍骨彎成半月形,像巨獸的肋骨;清代的漕船木板上還留著“漕運”二字,漆皮剝落處滲出暗紅的水;最上麵壓著艘現代的鐵皮船,鏽穿的船底露出幾縷水草,像垂著的頭發。

這就是無岸島。沒有泥土,沒有草木,隻有船的骨頭。朽木的腥氣裡混著股甜膩的黴味,踩在鬆動的船板上,腳下傳來空洞的回響,像踩在無數個沉船的夢境上。島心有片稍微平整的空地,堆著些奇怪的東西:褪色的繈褓、生鏽的婚戒、寫滿字的信紙……都是被島“吞”下的念想。

“咚。”

一聲悶響從島心傳來,震得腳下的船骸簌簌掉渣。我和阿硯對視一眼,摸出隨身攜帶的短刀,順著聲音往島心走。越往裡走,船骸堆得越密,有些地方甚至要爬過橫七豎八的桅杆,桅杆上纏著水草,像無數隻手在拉扯褲腳。

“咚。”第二聲。

島心豁然開朗,竟是個由七艘大船骸圍出的圓形空地,空地中央立著根粗壯的主桅杆,杆上綁著塊巨大的船板,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名字被水泡得發脹,有些已經模糊成黑團。一個穿藍布衫的女人正背對著我們,手裡攥著根船釘,一下下敲著那塊船板——“咚、咚”,聲音正是從這來的。

“是她?”阿硯突然低呼。我定睛一看,那女人的側臉竟和霧棧賬房先生的畫像有七分像,隻是更年輕些,眉眼間帶著股執拗。她敲船板的動作機械而專注,每敲一下,板上的名字就亮一下,像被血浸過。

“你是誰?”我出聲時,聲音在船骸間撞出回聲。

女人轉過身,手裡的船釘“當啷”落地。她的眼睛是兩個黑洞,裡麵淌著渾濁的水,順著臉頰往下滴,滴在衣襟上,暈出深色的痕。“我在等船。”她的聲音像從水底冒出來的,“等艘能載名字的船。”

她指著板上的名字:“這些都是沉在江裡的人,有的是貨郎的兒子,有的是撐船的老漢,有的是……我的丈夫。”她指尖劃過一個模糊的名字,那名字突然滲出紅水,“他是船工,三十年前在這附近觸礁,船沉了,屍首都沒撈上來。我守著島,把每個淹死的人名字刻上去,敲七聲船板,就會有船來接他們——可每次來的船,都空著回去。”

“咚。”第三聲。

阿硯突然指著她的腳:“你沒踩在船板上!”

我這才發現,女人的腳懸在半空,裙擺下是透明的水紋,正一點點往船板裡滲。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突然笑起來,笑聲裡混著水聲:“我早就不是人了。守島守了三十年,身子早就跟島融在一起,成了船骸的一部分。”

“那船為什麼空著回去?”阿硯追問。

“因為他們的念想沒斷。”女人指向島邊堆著的繈褓,“那貨郎總來島外哭,他的念想纏著兒子,兒子怎麼敢走?”她又指向我們:“你們帶著執念來,這島也會留你們。”

話音剛落,周圍的船骸突然“哢噠”作響,無數根船釘從木板裡鑽出來,像銀色的蛇,朝著我們腳腕纏過來。阿硯揮刀砍斷幾根,斷口處立刻冒出白煙,腥臭難聞。“她在騙我們!”阿硯大喊,“這島不是在‘送’人,是在‘留’人!”

“咚。”第四聲。

女人的臉開始變得透明,露出底下交錯的船骨:“我太想他了,島把我的念想變成了鎖,每個來的人,都要陪我守島。”她的聲音越來越尖利,“你們不是來查島的嗎?那就留下刻名字!”

周圍的船骸劇烈晃動,有的木板翹起,露出裡麵嵌著的白骨;有的桅杆突然倒下,帶著呼嘯的風聲砸向我們。我瞥見主桅杆上的船板——那些名字裡,竟有幾個是近年失蹤的漁民,旁邊還留著日期,正是他們家人來島後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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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來的人也變成了‘名字’!”我拽起阿硯就往島外跑,船釘在身後緊追不舍,“敲夠七聲,她就能把我們的名字刻上去!”

“咚。”第五聲。

跑出沒幾步,我的腳踝突然被船板勾住,低頭一看,是塊寫著“妻”字的碎木板,正往我肉裡鑽。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響:“留下吧,幫我刻名字,就不孤單了。”

“她在吸執念!”阿硯一刀劈斷木板,木板濺出的水花裡,竟浮出張人臉,是個年輕漁民,滿臉哀求。阿硯掏出隨身攜帶的羅盤,那是他爺爺傳的,據說能定心神。羅盤指針瘋狂轉動,發出“嗡嗡”的輕響,船釘和木板突然停住了。

“這是‘定魂盤’!”女人的聲音裡透著驚恐,“你們怎麼會有這東西?”

“我爺爺是江神祭司,這盤能鎮水祟。”阿硯舉著羅盤往前衝,羅盤的金光逼得女人連連後退,她身上的水紋越來越淡,“執念不是鎖!是念想的根!貨郎的哭是愛,你的守是念,都該自由!”

“咚。”第六聲。

金光裡,女人的身影漸漸清晰,不再是半透明的水影,而是三十年前的模樣:梳著麻花辮,穿著藍布衫,眼裡含著淚,卻沒有了黑洞。她望著遠處江麵,那裡正漂來艘破船——船上站著個穿粗布褂的男人,模糊的身影朝她揮手。

“他……他來了?”女人喃喃著,腳終於落在船板上,發出“咚”的輕響。

“咚。”第七聲。

這一聲不是敲出來的,是她落在船板上的聲音。

船骸不再晃動,船釘縮回木板裡,主桅杆上的船板開始發光,那些名字像螢火蟲似的飄起來,順著水流往江上遊去。女人笑著走向那艘破船,男人在船頭伸出手,兩人的身影在船頭重合時,船突然變得嶄新,帆上寫著“歸”字,順著江水漂向遠方。

島心的船板上,隻剩下兩個新鮮的刻痕:“等”與“歸”。

我們連夜離開無岸島,老艄公在碼頭等著,說他從沒見過有人能活著從島裡出來。回程的江麵上,月光格外清亮,水裡漂著無數光點,阿硯說那是被解開的念想,正往家的方向去。

後來聽說,那貨郎不再去島外哭了,他說夢見兒子穿著新棉襖,在一艘大船上朝他笑;而無岸島的船骸,開始慢慢沉入江底,露出底下的黑土——有漁民說,春天時,那裡長出了第一叢蘆葦,在風裡搖搖晃晃,像在說“再見”。

我把這段經曆寫進劄記時,窗外的江風正吹過船帆,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像誰在遠處敲著船板,卻不再是催命的鼓點,而是溫柔的道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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