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的霧氣像化不開的濃粥,沾在睫毛上涼絲絲的。我攥著那塊發燙的金屬片,跟著老秦在樹影裡穿行,腳下的腐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有人在背後竊竊私語。
“前麵就是鷹巢的外圍了。”老秦突然停住,從懷裡掏出個鏽跡斑斑的銅哨,吹了聲短促的哨音。片刻後,濃霧裡飄來盞燈籠,提著燈籠的是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臉上有道從眉骨劃到下巴的疤,看著格外猙獰。
“是老秦介紹的?”疤臉漢子聲音像磨過的砂石,目光在我手裡的金屬片上掃了一圈,“青鳥的人?”
我點頭,把金屬片遞過去。他接過掂了掂,突然咧開嘴笑了,露出顆金牙:“倒真是他的東西。跟我來吧,今晚鷹巢有宴,正好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鴻門宴’。”
跟著疤臉往密林深處走,霧氣漸漸淡了,露出片依山而建的院落,院牆是用黑石砌的,上麵爬滿了暗紫色的藤蔓,藤蔓上開著極小的白花,聞著有股杏仁味。“這是‘斷魂藤’,碰破了皮能讓人說胡話。”疤臉指了指藤蔓,“裡麵的人,比這藤還毒。”
進了院門,院裡正擺著宴席,十幾張桌子拚在一起,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上首的主位空著,左右兩側坐著幾個穿著軍裝的人,腰間都配著槍,看肩章竟是和“青鳥”同屬一個係統的製服。
“這幾位是‘山鴞’的人。”疤臉低聲介紹,“領頭的是張副官,據說一手槍法百發百中。”
張副官看起來三十多歲,留著寸頭,手指在槍套上敲著節奏,目光掃過來時,帶著審視的冷意。我剛找了個角落坐下,就見有人端著酒壺走過來,是個穿旗袍的女人,旗袍開叉到大腿根,露著截白皙的小腿,手裡的銀酒壺晃出細碎的光。
“這位妹妹看著麵生啊。”女人笑盈盈地給我倒酒,手腕上的金鐲子叮當作響,“第一次來鷹巢?”
酒液是暗紅色的,像摻了血。我沒接酒杯,指尖在桌下攥緊了金屬片:“跟著朋友來的,他臨時有事,讓我先到。”
“哦?什麼朋友?”女人追問,指甲塗著漆黑的蔻丹,在我手背上劃了下,“說不定我認識呢。”
正說著,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喊“主位的來了”。眾人立刻噤聲,紛紛起身。我抬頭望去,隻見個穿黑色中山裝的男人走了進來,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左手無名指戴著枚玉扳指,正是卷宗裡提過的“鷹巢”主事人——顧先生。
顧先生徑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淡淡掃過全場,最後落在我身上:“這位是?”
疤臉剛要開口,張副官突然笑了:“顧先生,這是我遠房表妹,想來鷹巢找份活計,我帶她來見見世麵。”
顧先生沒接話,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蓋碰到杯沿發出清脆的響:“鷹巢不養閒人。既然是張副官的表妹,那就露一手看看吧。”
話音剛落,就有兩個壯漢抬著個鐵籠子進來,籠子裡關著隻雪豹,眼冒綠光,爪子在鐵欄上抓得“咯吱”響。“聽說你是青鳥的人?”顧先生指尖敲著桌麵,“青鳥的人都擅長馴獸,你把它馴服了,就算過關。”
全場的目光都聚了過來,帶著看好戲的意味。那雪豹明顯受過虐待,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鐵鏈拴著的前爪還在流血。我突然想起阿硯說過,真正的馴獸不是征服,是讓它信你。
我慢慢走過去,蹲在籠子前,從懷裡掏出塊壓縮餅乾——這是阿硯塞給我的,說在野外能當乾糧。雪豹警惕地盯著我,喉嚨裡的低吼更響了。我把餅乾掰碎,從鐵欄縫裡塞進去,聲音放得很輕:“我知道你疼,他們打你了對不對?”
雪豹的耳朵動了動,沒撲過來。我又說:“我朋友也被他們扣著,我們都想出去。”說著,指尖在鐵欄上劃了下,劃出道和金屬片上一樣的青鳥印記。
雪豹突然不吼了,用鼻子嗅了嗅餅乾,猶豫了下,竟小口吃了起來。
“有點意思。”顧先生笑了,“不過這隻是開胃菜。”他拍了拍手,有人端來個托盤,托盤上放著個錦盒。“這裡麵是‘鷹巢’的信物,你要是能認出它,才算真的有資格留下。”
錦盒打開的瞬間,我渾身的血都像凍住了——裡麵是半塊玉佩,玉質溫潤,上麵刻著半隻青鳥,正好能和阿硯的玉佩拚在一起。阿硯說過,他的玉佩是祖傳的,另一半在失蹤的叔叔手裡。
“這玉佩……”我聲音有些發顫,“另一半在哪?”
顧先生的眼神沉了下來:“看來你認識?那正好,說說看,這玉佩的來曆。”
我定了定神,想起阿硯講過的故事:“這是‘青鳥’特工的信物,兩半合在一起,能打開藏著機密的保險箱。二十年前,持有另一半玉佩的人失蹤了,據說被關在鷹巢。”
“不錯。”顧先生突然拍了下手,“把人帶上來。”
兩個衛兵推著個人走進來,那人穿著囚服,頭發花白,臉上滿是傷痕,卻依舊挺著腰板。看清他的臉時,我差點叫出聲——和阿硯有七分像,隻是蒼老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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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阿硯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我回頭一看,阿硯竟被押了進來,嘴角還淌著血,顯然受了不少苦。
“阿硯!”我衝過去,卻被衛兵攔住。
顧先生站起身,手裡把玩著那半塊玉佩:“既然人齊了,就該說正事了。二十年前,你父親偷走了鷹巢的機密,帶著玉佩跑了,現在,該你們來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