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涅茨克,頓巴斯競技場。
歐冠的戰歌響徹夜空,主隊球迷用山呼海嘯般的助威聲試圖把客隊球員的耳膜震碎。
比賽開始前,高仇向在更衣室裡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但內容卻無比奇怪的演講。
“先生們!”他拿著戰術板,但上麵什麼都沒畫,隻有幾個用紅色馬克筆寫下的大字。
“健康!快樂!可持續發展!”
球員們麵麵相覷,以為教練走錯了片場,來到了哪個公司的年會現場。
“記住!今晚,我們最重要的目標不是進球,不是勝利,而是……不受傷!”
“球,可以丟;人,不能倒!尊嚴,可以不要;半月板,必須保住!”
“我給你們的戰術指令隻有一個:把球控製在自己的半場。我們的口號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我們的目標是:把球傳來傳去,直到對手失去耐心,或者,直到比賽結束!”
他走到後衛線麵前,挨個拍著他們的肩膀。
“魯本,克裡斯,你們倆今晚就是定海神針,活動範圍僅限於中圈和本方禁區之間。沒事彆往前瞎跑,把體能留著回家抱孩子。”
他又走到中場麵前。
“弗倫基,安德爾,你們是節拍器,但今晚,我們要演奏的是催眠曲。把節奏給我放慢,再放慢!傳球力量要輕柔,像是情人的撫摸。每一次傳遞,都要充滿對足球和對草皮的愛。”
最後,他走到哈蘭德麵前,看著這個一臉“我要進球”表情的挪威魔人,歎了口氣。
“埃爾林,我知道你想衝,但今晚,你是一個‘戰略威懾性武器’。你就站在對方中後衛麵前跟他們聊聊天、嘮嘮嗑,聯絡一下感情。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啟動。記住,引而不發,才是最高境界。”
一番話說完,整個更衣室裡鴉雀無聲。
球員們感覺自己的足球世界觀,被高仇向用一柄大錘敲得粉碎。
比賽開始了。
全世界的觀眾,即將見證他們足球觀賽生涯中最魔幻、最催眠,也最抽象的一場比賽。
曼聯拿到球後,真的開始在自己的後場進行著一種堪稱“行為藝術”的傳遞。
皮球從迪亞斯腳下傳給斯莫林,斯莫林再回傳給門將德赫亞。
德赫亞停好球看了看前方,然後一個大腳……不,他沒有開大腳。他把球輕輕地像打保齡球一樣,滾給了邊後衛盧克·肖。
盧克·肖拿球,他習慣性地想往前帶兩步,但一看到中圈那條白線,就好像看到了高壓電網,立刻一個急刹車,又把球橫傳回給了迪亞斯。
皮球就在曼聯的後場進行著一種毫無意義堪稱折磨的無效傳球。
頓涅茨克礦工的球員們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地在前場逼搶。他們的巴西前鋒一個個技術嫻熟速度飛快,像一群敏捷的獵豹。
但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追逐的根本不是獵物,而是一個永遠抓不住滑溜溜的肥皂泡。
你好不容易衝到這個後衛麵前,他一腳就把球傳給了另一個。你再衝向另一個,他又把球回傳給了門將。
一來二去跑了五分鐘,連球皮都沒摸到,反而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
場邊的礦工隊主教練,一個脾氣火爆的葡萄牙人,氣得暴跳如雷。他衝著場上大喊,讓他們壓上再壓上!
然而,曼聯根本就不給他們短兵相接的機會。
他們的控球率,在比賽進行到二十分鐘的時候飆升到了恐怖的85。
但射門次數,是0!
彆說射門了,連一次成功越過中線的向前傳遞,都沒有!
看台上的礦工球迷,一開始還用震耳欲聾的噓聲來表達他們的不滿。但慢慢地,噓聲也變得有氣無力。
因為,這比賽看得人想睡覺。
電視機前的解說員已經從分析戰術,變成了討論天氣,最後開始聊起了自己昨天晚上吃的意大利麵。
“馬丁……說實話,我現在感覺……就像在上學時,下午第一節的數學課。眼皮……不受控製地……在打架……”
高仇向穩坐教練席,甚至悠閒地翹起了二郎腿。他看著對手主教練那張憋成了豬肝色的臉,心裡感到了一陣愉悅。
憤怒嗎?憤怒就對了。
你越是想進攻,就越是會落入我的“養生陷阱”。
比賽,就這樣在一種幾乎讓人窒息的沉悶氣氛中,一分一秒地消耗著。
時間,來到了比賽的第85分鐘。
礦工隊的球員已經被這長達八十多分鐘的“溜猴”遊戲折磨得精神渙散、鬥誌全無,他們的後衛線站位開始鬆散,注意力也不再集中。
就在這時,高仇向從教練席上站了起來,他漫不經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
這是一個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