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從未如此刻般具象化,仿佛化作了懸在頭頂的冰冷利刃,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帶著令人心悸的鋒銳。
陳默站在那片枯木與巨石交界的源頭之地,目光如同被焊死在那沉寂的黑色圓盤之上。腦海中,係統的提示音如同最精確的倒計時秒表,冰冷地回響:
【基於環境數據及天體運行軌跡推算,當前時間點:舊世界紀年三月二十日,傍晚。】
【距離預估“世界淨水日”三月二十二日)正午時分,剩餘時間:約40小時。】
【環境規則純淨度監測中…當前波動值:0.0003極低,未達觸發閾值)。】
【警告:宿主當前心境波動值:高位。焦慮、急切、擔憂等負麵情緒占比73。不符合“絕對平靜”要求。】
四十小時!
陳默的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了一瞬,胸腔裡的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攥緊。太緊了!時間太緊了!而他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太多!
他猛地轉身,不再有絲毫遲疑,如同撲食的獵豹般衝回窩棚旁的“工作區”。那裡,簡陋的露水收集器和那套傷痕累累的玻璃蒸餾裝置,就是他全部的希望所在。
“係統!全程輔助!監控每一次冷凝過程,優化每一個加熱節點,我要在最短時間內,將純度推到極限!”他在心中嘶吼,左手已經抓起了最後幾塊相對乾淨的玻璃碎片——他需要更多的冷凝管,更大的接收麵積!
【指令確認。全流程優化輔助啟動。消耗積分:5點小時。】
【建議:將現有玻璃導管並聯,增加冷凝總麵積。火源控製精度需提升至±1.5以內…】
接下來的時間,陳默徹底化身為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機器。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掌心的傷口因為反複的摩擦和操作而再次裂開,鮮血滲出,染紅了粗糙的玻璃和金屬,但他仿佛毫無知覺。
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那一點點滴落的液體上。
收集露水。沉澱。蒸餾。監測純度。
再收集。再沉澱。再蒸餾。
過程枯燥到極致,也緊張到極致。每一次火焰溫度的細微波動,每一次冷凝效率的輕微下降,都可能在最終的純度上放大為致命的缺陷。
【當前蒸餾液純度:97.1…97.3…97.8…】
【警告:西南方向冷凝管接口濕泥出現細微乾裂,密封度下降0.7,已影響效率。建議立即修複。】
【警告:宿主精神力消耗過快,集中度下降。建議休息。】
陳默對係統的警告充耳不聞,如同最頑固的賭徒,壓榨著自身的每一分潛力。他精準地修補裂縫,微調著火候,眼睛死死盯著那緩緩滴落的、越來越清澈的液珠。
純度,在以一種緩慢卻堅定的速度,艱難地爬升著。
98.2…98.5…98.9…
越是接近百分之百,每提升0.1都變得異常艱難,仿佛在攀登一道無形的絕壁。任何一絲最微小的乾擾,都可能讓之前所有的努力前功儘棄。
【推算:按照當前效率及材料損耗,在最後時限前,將純度提升至99.5以上的概率為:68.4。】
六成多…還不夠!遠遠不夠!
陳默咬緊牙關,牙齦幾乎要咬出血來。他需要的是萬無一失!
就在這時,窩棚那邊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和孩子的哭聲。是那一家三口,似乎因為饑餓或者恐懼發生了些許爭執。
這細微的乾擾,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讓陳默控製火候的手猛地一顫!
【警告:火源溫度異常飆升!超出臨界值!】
【警告:當前批次蒸餾液純度受損!下降至98.1!】
“該死!”陳默低罵一聲,眼中瞬間爬滿血絲,一股暴戾的煩躁感幾乎要衝垮他的理智!他猛地扭頭,充滿殺氣的目光狠狠瞪向窩棚方向!
那一家三口瞬間噤若寒蟬,連孩子的哭聲都被硬生生嚇了回去,男人臉色慘白地連連擺手。
不行…這樣不行!
外界的乾擾,自身無法平複的焦躁…這些都是“絕對平靜”心境的大敵!就算他提煉出了100純淨的水,如果自身狀態不達標,一切依舊是徒勞!
陳默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深吸一口氣。他知道,必須做出抉擇了。
他站起身,走到窩棚口,目光冰冷地掃過那瑟瑟發抖的一家人。
“聽著。”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從現在起,到後天正午,不要靠近我那邊。不要發出任何大的聲音。這些,是報酬。”
他將最後幾條乾癟的變異小麥魚和一小罐清水放在了門口。這是他所能拿出的、最後的物質資源。
男人愣住了,看著那些食物和水,又看看陳默那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麼,重重點頭:“知…知道了…我們一定不出聲…一定…”
陳默不再多言,轉身回到他的裝置前。他清理出一片相對乾淨的區域,盤膝坐下,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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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煉不能停,但心境的修煉,必須立刻開始!
“係統,調取《初級精神韌性鍛煉法碎片)》。啟動‘釣技模擬’,環境設置為‘絕對寂靜’,疊加‘純淨水滴’音效輔助。我要進行心境修煉!”他下達了新的指令。那本價值800積分的鍛煉法碎片,此刻終於派上用場。
【指令確認。知識傳輸…《初級精神韌性鍛煉法碎片)》加載完畢。】
【“釣技模擬”環境生成:絕對寂靜虛擬)。附加:純淨水滴落音效每秒一滴)。消耗精神力:2點分鐘。】
【警告:同時進行蒸餾操作與深度心境修煉,對精神力負荷極大,有崩潰風險。】
“執行!”陳默沒有絲毫猶豫。
嗡…
仿佛一瞬間,外界的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廢土的風聲、遠處的異響、甚至自身血液流動的聲音都歸於寂滅。隻剩下模擬出的、一聲聲清脆、空靈、如同來自世界之初的水滴聲。
滴答…
滴答…
滴答…
與此同時,《初級精神韌性鍛煉法》的諸多玄奧要點湧入腦海,教導著他如何收束散亂的念頭,如何對抗焦躁與恐懼,如何將精神凝聚如一。
他的身體依舊在本能地進行著蒸餾的操作,添柴、控火、觀察…但大部分的心神,已然沉入那片絕對的寂靜之中。
起初,極其艱難。
焦躁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啃噬著他的專注。對時間的緊迫感,對失敗的恐懼,對老布朗的承諾…無數的念頭如同沸騰的開水,不斷冒泡,試圖衝破寂靜的束縛。
他的眉頭緊鎖,身體微微顫抖,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監測到心境波動值:85…80…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