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如同一個疲憊的旅人，悄無聲息地滑出枯木回水灣那令人不安的氛圍，重新沒入相對“正常”的黑水潭迷霧之中。陳默操縱著它，找到一處由幾塊巨大黑色礁石形成的、相對隱蔽的夾角，將小艇小心翼翼地駛入其中，如同受傷的野獸退回巢穴舔舐傷口。
發動機的嗡鳴徹底熄滅，死寂瞬間包裹而來，隻剩下冰冷的水流輕拍礁石的細微聲響，以及他自己沉重而壓抑的喘息。
安全了……暫時。
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那被強行壓製下去的、排山倒海般的痛苦與疲憊便瞬間反撲上來，幾乎要將他淹沒。視覺中的重影和扭曲感愈發嚴重，腦袋裡空泛的抽痛如同有銼刀在來回刮擦著神經末梢，精神本源的損傷帶來一種持續的、令人絕望的虛弱感。
【警告！精神力水平：0！徹底枯竭！】
【警告！精神本源中度受損！自然恢複近乎停滯！】
【警告！視覺神經係統損傷持續，建議絕對靜養！】
【綜合狀態評估：極危。任何形式的精神力消耗都可能造成不可逆損傷。】
係統的警報聲冰冷而殘酷，陳述著不容置疑的事實。
陳默癱坐在駕駛位上，背靠著冰冷的金屬艙壁，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仿佛失去。他艱難地取出最後一點高能量口糧，機械地塞進嘴裡，味同嚼蠟地吞咽下去，試圖為這具破敗的身體補充一絲微不足道的能量。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
按照這個速度，想要精神力自然恢複到能支撐他進行下一步行動——無論是應對可能存在的東極工會搜捕，還是為前往記憶漩渦做準備——恐怕需要數天甚至更久的時間！
他等不起！黑水潭危機四伏，東極工會可能還在附近，記憶吞噬者的高活性期也可能轉瞬即逝！
必須……必須想辦法加速恢複！或者……找到在不進一步損傷本源的前提下，動用力量的方法！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個人狀態欄裡那個之前一直被忽略的數值——【幻惑值：21】。
這個代表受到精神汙染程度的數值，因為剛才靠近記憶漩渦區域，被動上漲了一些。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堪稱瘋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驟然照亮了他混亂的思緒！
係統之前提示過，釣取“記憶吞噬者”需要將“幻惑值”維持在一個高位8090）！因為那詭異的生物會被高幻惑值散發出的“精神香味”所吸引！
那麼……反過來說，如果主動將幻惑值提升並維持在那個臨界點，是不是就能……？
不！這太冒險了！幻惑值過高本身就極其危險，輕則陷入幻境無法自拔，重則精神崩潰，甚至靈魂被汙染！更何況他現在精神本源受損，抵抗力降到冰點，稍有不慎，可能就是萬劫不複！
理性在瘋狂地拉響警報。
但……另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還有彆的選擇嗎？原地等待，和慢性自殺無異！主動提升幻惑值，雖然危險，卻可能撬動一絲生機！甚至……可能是一種另類的“修煉”？在極限壓力下，錘煉精神韌性？
賭了！
陳默眼中猛地閃過一抹近乎偏執的銳芒！他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隻要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他就敢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去搏一把！
如何精準地提升並控製幻惑值？手冊上可沒寫這種玩火的方法！
他再次將意識沉入係統，艱難地集中起那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注意力。
“係統，掃描當前環境，分析被動提升‘幻惑值’的因素有哪些？是否有主動、可控的提升方式？推演最優方案！”他榨取著最後一絲可用的思考能力下達指令。
【指令確認。環境掃描中…分析宿主近期‘幻惑值’變化記錄…】
【主要被動提升因素：】
【1.‘黑水潭基礎精神汙染環境’：提供緩慢但持續的幻惑值提升約0.1分鐘）。】
【2.‘靠近記憶碎片漩渦’：高強度信息汙染，大幅提升幻惑值近距離可達15分鐘）。】
【3.‘接觸蘊含強烈情緒的精神殘留物’：如之前‘記憶吞噬者’殘留情緒渣滓。】
【主動提升方案推演基於現有條件）：】
【方案a：返回‘記憶碎片漩渦’邊緣區域，利用環境被動提升。優點：效率高。缺點：不可控風險極大，易引發惡性循環，且可能吸引其他危險。】
【方案b：主動接觸低烈度‘幻夢水母’毒素需極其微量）。優點：相對可控，可調節劑量。缺點：需要精準控製，仍有中毒風險。】
【方案c：自我引導，回憶或模擬強烈情感波動需極高精神控製力）。優點：無需外物，最隱蔽。缺點：對當前宿主難度極大，極易失控。】
【推薦方案：b或c。結合使用更佳。】
【風險警告：任何主動提升行為都將加劇精神負擔，當前狀態下失控率超過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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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案b和c……
陳默的目光閃爍。方案a首先被排除，那片區域現在對他而言就是雷區。方案b需要幻夢水母，他手頭沒有現成的毒素。
那麼……隻剩下方案c了！自我引導，回憶強烈情感！
這無疑是最難、也最危險的道路！要求他在精神本源受損的情況下，主動去回憶那些可能痛苦不堪、足以衝擊理智的記憶，並精準地將幻惑值控製在臨界點，而不能徹底沉淪其中！
這簡直像是在深淵邊緣跳芭蕾！
但他沒有退縮。
他緩緩閉上眼睛，抵抗著劇烈的頭痛和眩暈感，開始在自己的記憶深處搜尋……
找到了……
那是老布朗被蝕骨泥鰍拖入汙水前，回頭看他那最後一眼……渾濁、絕望，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解脫和……囑托？